“当真。”许纾华将声音放得极柔。

眼下屋内静谧,只偶能听得窗外细雨落下的声音,她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在牵扯着那人的最敏感的神经。

傅冉眸色幽沉,大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孤去命人请了太医来。”

他说着便松手,转身朝着屏风外面走去,高大的身影被屏风隐去。听得出来,他步履不如往日那样平稳,倒像是急着逃出去一般。

许纾华轻勾起唇角,在榻上坐下,这会儿才觉着方才被烫了的手心处隐隐作痛。

垂眼便见原本白嫩纤细的小手此刻一片通红,边缘烫得严重的地方甚至还起了小水泡,看着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侧妃!”

听得浣心的声音传来,许纾华这才抬起头,见她一副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拧眉,“何事如此慌张?”

浣心朝着外面望了望,“侧妃,太医已在来的路上了。只是方才您是否与太子殿下起了争执?不然殿下走的时候怎么脸色那样难看……”

“是么。”许纾华倒并不为此感到意外,只淡淡笑着问她鸾秀殿那边如何了。

提及此,小丫头便忍不住暗喜,“您没瞧见太子妃回宫时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说着顿了一下,悻悻地抬眼去看主子,“只是今日在鸾秀殿敬茶时太子妃那般苛待您,您还替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求情,还伤了手。结果太子殿下只罚了太子妃一月禁足……奴婢实在替您觉得不值!”

“不值么?”

许纾华垂眼看着掌心的水泡,眸中清冷。

可她倒是觉得十分值当。

只要在众人心中埋下她曾帮过殷秀沅的印象,之后殷秀沅对她稍有不好,传出去便是刁难苛责,即便是傅冉想要偏袒殷秀沅也是不能了。

这分明是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许纾华敛了心神,朝着浣心勾手,“好了,我还有另一件事要交给你办。”

*

入夜,湛芳殿内只燃了许纾华床头的一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得她侧脸线条柔和格外好看。

片刻后,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尚且缠着纱布的指尖于空中轻轻拨动着。

傅冉向来喜欢琴音,她从前在音律方面又无甚钻研,只得趁着那人不来湛芳殿时偷偷看些琴谱,多习上几首曲子。

日后也能多个由头将人引到湛芳殿来。

只是想来,自从太子妃被禁足在鸾秀殿,太子便极少入后院,就连许纾华都鲜能见上傅冉一面。

这会儿她倚在床边,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火苗跳动的模样,眉间轻蹙着。

上一世,傅冉登基后便拿宣敬侯府开刀,是为了削弱陈太后的权力。毕竟侯夫人是陈太后的堂妹,自然在傅冉心中便成了一家。

如今对她尚且有几分疏远,想来已是觉得她是皇后安排在身边的人。

思及此,许纾华的唇角不由勾上一抹冷笑。

生母轻易动不得,便拿旁的亲戚以作要挟,傅冉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耳边似乎响起了某人低沉的嗓音,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合拢,眸光微冷。

——“孤只喜欢忠心之人,想来纾儿定不会背叛孤。”

——“母后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到底为何宁可做妾也要嫁入东宫,孤已知晓了。”

前世她冒着被姨母赶出宫的危险拒绝了姨母的示好,不过是为了他的一句“忠心之人”。

可到头来他还是不信她,从来都不信。

不知何时,有一滴滚烫的清泪顺着脸颊滑下,重重地砸在她缠着纱布的手上。

许纾华漠然擦掉面上的泪痕,眸中的光黯淡下去。

“罢了。”

左右那些苦和委屈她都受过了,这一世,也该让那人好好体会一番。

……

翌日清晨,许纾华被掌心的伤疼醒。

针扎般的痛感从掌心与指尖传开,生生将她的意识从梦境中给拉扯回来。

“浣心。”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费力地撑着身子坐起。

听得有人进屋,许纾华只下意识地以为是浣心来了,兀自垂下眼去拆掌心渗出血色的纱布。

“别动。”冷不丁听得耳边响起某人冷冽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抬眼便见来人着了一袭玄色蟒袍,这会儿正沉着脸俯身过来看她的伤处。

傅冉的指尖轻轻拨开她正拆着纱布的手,转而在床边坐下,将她受伤的小手捧在掌心细细端详,“看来是刚结的痂又裂了。”

他抬眼对上她尚且恍惚的目光,忽的轻笑了一声,语气戏谑,“孤不来看你,你便这般糟蹋自己?”

“不……”许纾华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住地想起前世的光景,眼中的那几分真心顷刻间便被冰冷淹没。

她转而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往那人怀里扎。

“妾身定是过于思念殿下才以至此,殿下今日可否多陪陪妾身?”

那人似是叹了口气,并未答应她这话,只吩咐外面的人去叫了太医来。

眼下许纾华那一双像是被水浸过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生生将人看得心底起了涟漪。

他薄唇紧抿,过了半晌才妥协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孤今日便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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