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府会松堂内——
王谡单手背在身后,百无聊赖地站在亮格柜前,微微探着身,细细地盯着柜顶质地,伸手在顶端边缘扫过,啧啧称奇:“海南黄花梨,品质极好,一看就是上品,我可不相信这是霍岐的眼光。”
亮格柜上摆放着一些古玩玉器,价值都不菲,加上梨花木散发出来的幽香,给整个会松堂平添了一股文人雅士的书香气,跟那个只会带兵打仗的霍岐可格格不入。
会松堂里还有将军府的下人在,王谡说这话时可没避着他们,语气也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当初王语缨要嫁给霍岐,只有显国公同意,也是他亲自去军营找到霍岐做出逼婚之事,而她的那两个同胞哥哥是看不上他的。
大哥王谙自幼喜好读书,少年时便才华横溢冠绝琅琊,身上有一种属于文人的风骨,自视甚高,嫌霍岐出身低微粗鄙不堪,二哥王谡乃是一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风流倜傥游戏人间,不喜条条框框,又嫌霍岐为人太过木讷无趣。
总的来说,就是哥儿两个都看不上这个妹夫。
等到霍岐在战场上立了军功之后,王家人才对他客气不少,但骨子里的轻视是很难改观的。
王谡在会松堂里随处走动,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怎么都闲不下来,王谙端坐在客座上,留意着下人的眼神,忍不住低声呵斥王谡:“没规没矩,还不好好坐下!”
王谡一顿,回身看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来找霍岐兴师问罪的,要什么规矩?”
他看着他头顶包着的白布,血迹殷出来一块,将他那一身的儒雅温润之气都掩盖了,一想到大哥为了妹妹连平时的风度都不顾,结果从马上摔下来,还惹众人围观就觉得好笑。
他能看到大哥出糗的次数不多,即便两人为亲兄弟,王谡也忍不住在心里无情地嘲笑他。
王谙听了他的话,并未反驳,自己却做不出没有教养的事,只得拿了一旁的茶轻啜一口。
王谡看够了,放下手中古玩走到他对面,撩袍一坐,见大哥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便不再惹他不快,舒适地向后一靠,两只手在扶手上轻轻敲着,打了个哈欠:“你们将军什么时候来啊?让我们等了这么久,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下人忙给王谡满上茶水,都知道这两个大舅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不敢行差踏错让将军落人口实,解释道:“将军这两日有冀北军务要处置,自然忙些,就快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开门声。
霍岐由外而入,大步跨过门槛,他是知道等在这里的人是谁的,上前来自要行礼,可看到王谙的模样却是一怔,寒暄的话到嘴边就改了口:“大哥这是?”
王谡“呵”了一声,眼神没给霍岐,而是玩着腰间玉坠的穗子,随口说了一句:“从马上掉下来摔的,不过要说这缘由嘛,也是拜你所赐,你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把我大哥气得骑马飞奔要来教训你。”
霍岐一听王谡这口气便知来者不善,虽然清楚他们二人都看不上自己,可平日里相处面上还过得去,礼数总是不会少的,今日却连面子都不给他。
霍岐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走到主位上,没坐下,而是看向两人。
想让他迂回敷衍他也不会,只好开门见山:“不知二位兄长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王谙面色微沉,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发出撞击的声响,收回手仍是闭口不言,王谡知道大哥的性子,表现得再着急再愤怒也不会当场给人难堪,他直接站起身,面带笑意地看着霍岐,微眯着眼睛问:“将军是对琅琊王氏有什么不满吗,还是对小妹不满?你若是厌弃了她,直说啊,我们自然会把小妹带走,绝不碍你大将军的眼。”
霍岐越听越不对味,眉头渐渐皱紧,王谡说到这笑容一收,彻底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可你要贬她为妾,是觉得我们琅琊王氏好欺负,可以任你如此羞辱?”
霍岐神色一顿,震惊地看着他,良久后才缓和了笑意,示意王谡坐下说话:“两位兄长误会了,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王谡当然不会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方才只是把话挑明,说明来意,见霍岐果然有话要说,就吊儿郎当地坐了回去。
一坐下,霍岐先是皱了下眉头,面露疑惑:“不过,二位兄长是从何听说这件事的?”
王谡要开口,王谙已经先他一步道:“府外已有传言了。”
王谡看了大哥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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