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迪厅内,陈家山摇头晃脑,如痴如醉。那动作虽然不怎么优雅,但跟着音乐的旋律却也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很快,他的额头上就钻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鬓角开始往下滴汗。一种很久没有感受到的轻松与畅快燃遍全身。
突然,音乐戛然而止。头顶上的照明灯快得像闪电,不等人反应就亮了起来。黑暗被光明取代,梦幻被现实撵跑。但家山跳得太投入了。此刻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宇宙。他似乎失去了听觉。那婀娜的舞姿便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直到周围的人开始走动,说笑,他才猛然意识到蹦迪结束了。家山慢慢收住动作,尽量显得从容而得体。他缓缓地摇动头部,发现自己站在舞池的一角。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就是啊,这是释放压力的场所,动作再丑舞姿再滑稽也是正常的。因为来这儿本身就不正常。他用手擦着额头的汗,开始大胆地四处张望。妈呀!视线穿过人群中的夹缝,他又看到了宫仁的身影!他下意识地迈开步子往外走。很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愿让宫仁看到自己。是怕互相看到对方后尴尬?是有纪律要求,不能来娱乐消费场所?说不清。总之,就是不想和宫仁在这种地方碰面。他像老鼠躲猫一样,哧溜哧溜地向外逃。一直逃出了迪厅,来到了外面的广场上。
一阵夏夜的风吹来,他立刻觉得神智清醒了。迪厅里总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幻觉。他解下绑在手腕上的小包,拿出手机,想给少男和江兰打电话。却发现有吕东的一条微信和妻子的两个未接电话。天啊,从一开始吃饭到现在,他就没看过手机。这也太吓人了!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潜意识里就不想摸手机,不愿接到电话,害怕被打扰。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他先给妻子回了电话,妻子冷冷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她要和孩子先睡了。家山安慰了几句,让她们先睡。说一会儿就往回走了。女儿已经小学五年级毕业。现在是暑假,开学就是六年级,马上面临小升初。妻子好像比孩子更有压力。报了一堆课外班,整个暑假要陪着女儿学习。因为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都不在这座城市,他和妻子的精力,除了工作,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再加上《晚间》经常要上夜班到十点半,家山也就没有了出来和朋友聊天放松的时间。近两年,他晚上出来应酬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今天少男约饭,赶上自己不盯主班,孩子又是暑假,他觉得情况允许,不好推脱。毕竟人还是需要一点点调剂的。但这事又不能跟妻子明说,因为女人永远认为,男人和工作无关的应酬都是娱乐。他撒了个谎,说要跟着单位领导出去谈个事儿。
看着吕东的微信,竟然是两个钟头前发的。他后悔自己太任性。想赶紧回复,又觉得微信太慢,干脆直接打电话。他知道这个点吕东还睡不了。
“喂,还没睡吧?非常抱歉,出来跟朋友吃个饭,一直没看手机。”
“哦,没事,我当时以为你还没离开单位呢,所以想跟你聊聊。没事了,明天再说吧。赶紧回家吧。”吕东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
陈家山此时突然想到了跟妻子撒的谎,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单位领导”见个面。便又追问道:“我吃饭的这地儿,正好离你家不远。你要方便就下来聊会儿!或者我去你家也行。”
“呵呵,我也没回去呢。正在外面跟朋友谈事。这样,我一会儿到了家附近再联系你,你要是没走就见个面。”
“好好好。”
陈家山心情大好。和吕东聊天,是他最愿意做的事情之一。毕竟属于同龄人,又在一个部门工作,有很多共同语言。他正考虑去哪儿等吕东,这时才突然想起,牟少男和罗江兰还在迪厅里。他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确实红酒喝多了。正要进去找他们,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罗江兰打过来了。
“山哥,你在哪儿呢?”
“哎呀,兰子,我刚才感觉有点憋闷,就出来了透个风。我外面的广场上。”
“噢,我们出去找你。”
“要不你们跳吧,别管我了,我自己先回去了!”
电话里突然换成了少男的声音:“哥,在哪儿呢?别不打招呼就走啊,你等着,我们这就出来了。”
“没走没走,我在外面等着呢。”
牟少男和罗江兰一脸兴奋地从迪厅出来了。看来他们跳得很嗨。毕竟年轻啊,喜欢这种刺激而又剧烈的活动。远远地,少男就喊:“哥,咋啦?不舒服呀?”
等他们走近,家山才缓缓地说:“没有,喝多了!感觉里面有点憋闷。别让我扫你们的兴。你们再去玩会儿吧。少男,兰姐就交给你啦!”
“没问题哥。我嘴上叫姐,心里早已把她奉为兰贵人了。今天一定把贵人伺候好了!”
“兰贵人!?呵呵,这个名好听。”陈家山觉得牟少男很机灵,饶有兴致地笑着说:“以后这个名就是咱们仨之间沟通的专用雅号。行不行,兰贵人?”
“哈哈,我是兰贵人,就是不知道谁是皇上,谁是贝勒爷呢!”
“这个事体有点大,可以慢慢理论!”家山故作深沉地调侃着。忽然他往前一伸脖子,压低了声音问江兰:“兰贵人,在里面没碰见熟人吧?”
“熟人?难道还有娘娘,贵妃或者公主,也来蹦迪了?”
牟少男哈哈大笑。
“没有就好。”家山也神秘地笑着。
陈家山本想把看到宫仁的情况说出来,但一想宫仁主管《北江新闻》,是罗江兰的直接领导。知道他来了,江兰不一定会自在。所以,干脆打住。他挠了挠头,对着二位说:“刚才吕总给我发了条微信,说有点工作上的事要问我。”
“啊?都这个点儿啦,还要说工作啊?你们吕总太拼了!”少男没等家山说完就发出了感慨。
“唉,领导都不说休息,咱怎么好意思休息!”家山抬手看了看表,他担心吕东要是打过电话来,当着他俩的面说话会不方便。于是收住了话头,说:“这样,我先走一步,你们二位再玩会儿。”
“哟,都十点半了呀!时间真不早了。牟律,咱们也散了吧?”江兰一脸认真地看着少男。
牟少男瞪着江兰。脸上似有怒色,但又像憋着笑。不笑出来,就那么忍着。江兰以为惹他不高兴了。正迟疑间,牟少男开了口。
“你刚才喊我什么?”少男脸上仍然绷着。
“牟律啊!”江兰一脸懵,闪着无邪的眼睛问:“怎么啦?你们圈里不都是这么叫嘛?”
“是都这么叫。但是我这么叫,你觉得好听吗?是不是容易有歧义,听歪了?”
陈家山一下领会了其中的奥秘,嘎嘎嘎地打着转笑起来。笑到眼里都出了泪。
牟少男被陈家山肆意的笑感染,也跟着咯咯地乐。
罗江兰仍然不解其意,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牟律,牟律,容易念歪了?念成什么?母驴?”江兰恍然大悟,也忍俊不禁。但她很快收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纯属巧合。改口改口。男哥?或者‘少爷’?喜欢哪个?”
“想和兰贵人配搭,怎么也得是‘少贝勒’或者‘男爵’啊!”牟少男一脸坏笑。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