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外面和里面冰火两重天啊!”牛小斌阔步走了进来,一边用纸巾擦额头和脖颈的汗一边扯着大嗓门冲着大家喊:“今天预报37度!这才六月份啊。”

制片人们“呼啦”一下站起来。

“牛总、牛总、牛总······”接二连三的招呼声就像军训队伍里第一排的学生在报数。

后面,吕东、几位副总监、叽叽喳喳,满面桃花的几位女主持人依次进入。他们是在楼下碰到了一起。

牛小斌冲着大家微笑,径直走到最里面第一桌的主位,拽了拽椅子坐了下去。刚才还高谈阔论的制片人们一下安静下来。吕东没有紧挨着坐在牛总左手,而是空出了一个位置。这是留给主持人的。虽然自己也是女人,但在牛总和其他同事们眼里,吕东更像个男人。花枝招展的女主持人们和两位女制片人都被安排到了第一桌。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吕东心里都会下意识地问一遍自己,自己是不是太爷们了。齐耳短发,带领子的短袖衬衣,牛仔裤。轻易不化妆,今天好歹化了个淡妆。说话也是豪放派,从不会轻声燕语,矫揉造作。她觉得这样自在,舒服。管它呢,自己如果也像主持人那样,嗲声嗲气,忸怩作态,也不会坐到总监的位置上。她看了一眼老牛,牛总正沉浸在饭局的美好中。她了解牛小斌,这些年跟着牛总出去应酬多了,也熟谙饭局规则。她知道如何恰到好处地运用女人润滑剂的作用,实现让男人高兴的目的。刚开始,牛小斌对吕东的这种安排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人吃饭,怎么弄得跟陌生人谈生意似的。后来发现也没什么不妥,高兴就好嘛。时间一长,也就习惯成了自然。

十五位制片人陆续到齐。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是《晚间》的第二制片人朱佩琪。他的名字,因为和一部动画片里的主角高度吻合,大家只能无奈地舍“简”就“繁”。每次见面啰啰嗦嗦又不失欢快地喊上一句:小猪佩奇。这位和牛总走得最近的制片人,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却来得最晚。大家颇感意外。小猪佩奇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个表情翻译成文字就是:人都走了,送不送有多大意义?

吕东抬腕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十八分。她和牛小斌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站了起来。

“兄弟姐妹们,我先做个开场吧。今天这个聚会比较特殊,我个人感觉也比较沉重。大家都知道了,但是我还要再说一遍。我们敬爱的牛总,我们亲爱的大哥,要离开我们到传媒大学当教授了!”吕东嗓子有些沙哑,清了清接着说:“今天我们聚到一起,给牛总送行!我一会儿再说我的感受,先请我们敬爱的牛总给我们讲几句。”

吕东说完,双手下意识地做了个准备鼓掌的动作。一想不对,手在空中胡乱划拉了一下,左晃右摆着坐了下去。

牛小斌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挪活树挪死,正好赶上有这么一个机会,我觉得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唯一对我来说不舍的,就是咱们这帮兄弟姐妹。我从大学一毕业就来到了北江电视台,到今年算是第二十四个年头。我把自己的前半生都献给了电视台。电视台也对得起我。该分房的时候给了我房子,该晋升的时候,给了我职位。我在新闻频道总监的位置上干了十二年,也做出了一点成绩。当然,这些成绩都是大家跟着我一起干出来的。在座的,多数都是我提起来的,我觉得我跟大家是有感情的!今天,离开了······”

刚刚脸上还挂着微笑的牛小斌突然哽咽起来,继而泣不成声。

女主持人们也抹起了泪。

吕东的眼泪也忍不住打转。起初还有些难为情,但看到这么多年都没掉过眼泪的老牛今天如此动情,自己那钢铁般的心也终于被融化。自己是从《北江零距离》制片人一步步干过来的。每一次改版,每一场直播,每一项重大活动,几乎都是老牛坐镇总指挥。自己今天学到的这一身本事,都是牛总言传身教,加上自己勤奋刻苦得来的。今天这个场合,牛总是在跟自己的电视人生涯告别。自己不也是在跟激情挥洒的青春告别吗?忍不住,她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把眼睛擦得通红。

主持人小红含着泪站起来,把纸巾递给牛总。然后伏在牛总的肩头,用手拍了拍牛总的背。梨花带雨,娇喘微微地说:“牛总,我们永远和您在一起!”

第二桌、第三桌的制片人们,也是多有动容。有的眼泪打着转儿,有的大颗泪珠顺着脸庞滑下来。

牛总不愧是个硬汉,很快便收敛了忸怩之态,恢复霸气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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