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王妃看向唐遇的神色欣慰又骄傲,闻言笑着道:“燕公子妙手回春,我身体已无大碍。”

她说着,似有些小心的瞥了眼宣平王的神色,方才小声道:“我气色不大好,也是问燕公子讨了剂不伤身的药服用着。”

她虽没明说这样做的原因,但唐遇又岂会不明白,他也看向一旁皱着眉头看似满脸不悦却分明有些坐立不安的不自在的宣平王,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怎么,父王还是不信二房的险恶用心?”

宣平王对唐松亭夫妻从来都是信任有加,不然也不会对唐遇失望之余就要另选唐子言来承袭宣平王府,不会将王府外务交给唐松亭,而王府内务交由吴氏把持了。宣平王妃正是因为知道他对二房夫妻无条件的信任,因此从不敢在他面前说二房的是非,直到宣平王在二房的挑唆下竟上折子要为唐子言请封时,才忍不住将二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说了,但宣平王压根不信。若非她这次中毒,虽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二房,但宣平王到底还是心疼爱重宣平王妃。一怒之下将服侍宣平王妃的丫鬟婆子全捉拿了,一个一个分开审,终于有那受不住刑的吐了口。虽然证据不足,却实实在在的指向了二房。

宣平王震怒之余,这才终于起了彻查二房的心思,结果果然发现唐子言在外如何不遗余力的抹黑唐遇,唐松亭如何利用他的信用,将王府最赚钱的营生全换上了他自己的人,而吴氏又是如何的面甜心黑,挑拨唐遇与宣平王妃的关系不说,从前那些让他一看见就讨厌的莺莺燕燕,竟也全是吴氏安排给唐遇,特意要毁了他的得知这些的宣平王,又愤怒又惭愧,若非自己盲目信任二房,他们父子二人也不至于相互厌恶这么多年。

原本他是忍不住要发作二房的,宣平王妃好说歹说才给他劝住了,二房本就心狠手辣,一旦撕破脸,趁着唐遇不在京城,对宣平王下毒手恐怕也是敢的。这一年来要佯装不知道二房的真面目,宣平王也过得极为辛苦的。

此时听唐遇这般毫不客气的相问,觉得一张老脸颇有些下不来台,怒拍桌子道:“本王若是不信,又怎会在这里等你?”

依着他从前对这个儿子的失望厌恶,他是多一眼也不想看见他的,又怎么会在这里等着他?

唐遇打量他良久,久到宣平王脸上的肥肉忍不住跳了跳,又要怒而拍桌时,唐遇终于说话了,“父王英明。”

这话简直比扇了宣平王一巴掌还令他难受,他若英明,又怎会被二房两口子期满至今?他若英明,又怎会任由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离心这么多年?他若英明,怎么会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保护不了?但唐遇言辞诚恳,面上亦是恭敬的不得了,一点也看不出是在故意讽刺他的样子,令得他想发火都不知道怎么发,只得生硬的道:“如今你回来了,可有什么打算?”

话一出口。又觉得似乎太过生硬了些,便又软和了语气问道:“进宫见了陛下,陛下可说了什么不曾?”

“陛下赐了婚。”唐遇将圣旨递给他,“这件事,我正想跟父王还有云姨商量商量。”

得知唐遇的赐婚对象是安平郡主,宣平王有些不太满意,但碍着这是圣意,他也不敢将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陛下既然赐了婚,咱们自然要风风光光的迎娶安平郡主过门来。时间是紧了点。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我想在督军府成亲。”唐遇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宣平王的话,在宣平王震惊的注视下继续说道:“此事征得了你们的同意后,我就会去求陛下。”

宣平王爷眉头掀的老高,在宣平王妃的安抚下才算没有发作,沉声怒问道:“你这是何意?嫌我宣平王府办不好你的亲事?”

“云姨在这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就不多说了。但我的妻子既嫁给了我,我就会想方设法保她周全,让任何阴谋算计危险不测远离她。”唐遇神色依然淡淡的,看着宣平王那张恼羞成怒又无地自容的通红的脸,继续说道,“成亲后,我们不住在府里。”

宣平王脸上的肥肉又跳了跳,瞪了唐遇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冷笑道:“你这是要分府?你老子还没死,你就要分府!”

他一声比一声高,脸色涨红的似要爆裂开来!

回过神来的宣平王妃急忙细声细气的安抚他:“王爷,您冷静点,好好跟阿遇说,别”

“你给我滚开!”宣平王气急败坏的推开宣平王妃,“说,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唐遇扶住险些跌倒的宣平王妃,皱了皱眉,“你有不满,冲云姨发什么脾气?这件事云姨从头到尾也不知道。再说了,你有什么可气的,原本这宣平王府的世子你就是要为唐子言请封的。如今我自愿别府另居,甚至将世子之位拱手相让,不正成全了你吗?”

“你!你你这个不肖子!”宣平王料不到他在此时翻旧账,气的险些翻白眼,“是不是要故意气死我!”

“你当我说的都是气话?”唐遇依然很镇定,语气平和的不像话,“宣平王是当今唯一的异姓王,陛下时日无多,体恤我老大不小才这般仓促的赐婚,陛下去后,福王殿下荣登大宝。福王殿下性情如何谁都不知道,但若有心之人在他跟前挑唆,宣平王府是异姓王,我又手握北周国近一半的兵权,功高震主,会有何等样的下场,父王可曾想过?”

宣平王眼瞳一缩,紧抿着唇故作镇定道:“我宣平王府虽是异姓王,却忠君爱国,无一丝一毫私心,又岂会怕他人挑唆!”

“宣平王府从前门庭冷落,自然没有让人忌讳之处。可如今却是鲜花着锦,门庭若市,来往之人不是勋贵便是重臣,落在旁人眼中,与结党营私有什么两样?父王要用这一府人的性命去赌那个万一。我却赌不起。”唐遇到底还是缓和了神色,语重心长的劝说道:“父王,宣平王府也到了该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如果从前唐遇还在乎宣平王府世子这个称号,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成就,他真没那么在意了,就如他自己想的那般,凭他如今的能力,要封侯封爵,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想要说服宣平王急流勇退,一来的确是担心有心之人拿功高震主的异姓王身份来攻击宣平王府与他。二来,也是不想便宜了二房众人。

他们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承袭宣平王府的一切吗?如果没有了宣平王府,他们汲汲营营这么些年,不就成了个可笑的笑话了?

他不要的,二房连捡的资格都没有!他倒要看看,没有了宣平王府的庇护,二房还能有什么建树。

宣平王这么些年在朝中不过领了个闲散职位,但要他就这么放弃传了几代的宣平王府,他又怎么舍得,怎么甘心。怎么对得起地下的列祖列宗!“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陛下是明君,福王殿下定然也会是明君,你只要做到忠君爱国四个字,福王殿下又怎会”

他并不知道唐遇私底下与福王的关系,因而这话说的十分没有底气。若唐遇跟他一样,只是个闲散度日默默无闻的宣平王,福王登基后说不定还能继续容着他们这唯一的异姓王的存在。可偏偏如今唐遇手握重权,那可是相当于北周国一半的兵权,他又有骁勇善战计谋百出的传闻,人还没回来,巴结讨好的人就赶着上门来结交。别说福王,换成任何一个人登基,只怕都会睡不安稳。

宣平王府,的确到了不能存在的时候了。

唐遇见宣平王神色稍微好看了些,这才继续说道:“宣平王府能传承至今,犹靠着当初祖上的祖荫,其实到了现在,宣平王到底是怎么样的境地,父王心里比谁都清楚。说得好听点,是异姓王,可从前谁又真的将宣平王府当一回事?父王,失去一个空壳子的宣平王府,又有什么可惜的?我们懂得在最风光的时候收敛,不管对陛下还是对福王殿下,都是一种态度,看在我们这样的态度上,便是日后有人挑唆,福王殿下想到咱们今时今日放弃的,也定然不会轻易如了旁人的意。再说,失去了宣平王府。儿子还能凭本事封侯封爵,比起一个处处叫人看不上的异姓王的名头,儿子更喜欢手握实权呼风唤雨的实惠!”

宣平王垂下头,久久没有言语,其中的无奈与沉痛却叫人感同身受。宣平王妃此时也不敢开口去劝,只无言而温柔的看着他。

半晌,宣平王才有气无力的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

“此事我会奏请陛下做主,将宣平王世子之位让给唐子言。父王与云姨到时候不论是想留在王府还是随我们住在都督府,都是安全无虞的。”二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自然不会再想方设法谋害宣平王夫妻的性命,到时候他再安排些流言,人言可畏之下,他们也不敢再有什么害人的动作。

对于他的回答,宣平王显然并不满意:“就这样?”

唐遇似疑惑的挑眉看向他。

宣平王明知他在装傻,却连气都懒得气了,只瞪着眼睛道:“老二他们对你们做出那样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唐遇问他:“不然呢?父王舍得下狠手令他们一无所有?”

岂会这般便宜他们?福王是知道他跟二房的那些糟污事的,等他离了宣平王府,宣平王百年之后,宣平王府就再也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了。有什么报复比明明就要得到却又眼睁睁的失去更有意思呢?

听着唐遇那似反问却分明带了些嘲讽的话语。宣平王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最后轻叹一声:“你祖父去世前,拉着我跟你二叔的手,那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一直看着我,一直看着,直到咽气也不肯闭上眼睛。还是我对他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二叔,你祖父才肯瞑目罢了罢了,就依你所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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