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雪还在梭梭地下个不停,那昏迷过去的静能醒来,跑到虚相膝下告状。

“师父,你怎么能这般将就那小子,那小子枉读圣贤之书,实在是个品行无端的赖汉懒人啊。”

“阿弥陀佛,静能啊静能,诸佛从本来,常处於三毒,长养於白法,而成於世尊。三毒者:贪嗔痴也。言大乘最上乘者,皆是菩萨所行之处,无所不乘,亦无所乘,终日乘未尝乘,此为佛乘。无乘为佛乘也。若人知六根不实,五蕴假名,遍体求之,必无定处,当知此人解佛语你犯了贪嗔痴,却不知道么?”

“师父,可那小子实在可恶,师兄弟们说他赖在寺中不走,却不是事实么?”

“阿弥陀佛,你这肤浅顽儿,佛法大意你懂多少?事实无常,你又看得穿、看得透多少?为师曾说,凡事要懂得去伪存真、剖析本质哎,为师便点破了你吧,那刘涣长期呆在寺庙之中,其实却是为师的安排,此子熟读经书,学贯古今,博闻强记,是不可多得的儒学翘楚,为师留他于寺中,是为了与他坐而论道,畅谈儒与佛的大道之理,以此交流进步,博采众长,早日成佛。却不曾想,为师的苦心经营,都被你和一众师兄弟给毁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额弟子额阿弥陀佛,师父,你也不告诉师兄弟们,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真的罪孽深重了么?”

“哎静能,那一干弟子对人家刘涣说三道四也就罢了,你是为师膝前的子弟,怎地也这般糊涂,你让为师好生失望也罢也罢,缘起缘灭,既成事实,你也无需自责。以后,可得紧守佛心,既看不透世事真谛,便不要信口胡说。这是为师的教诲,你且去传教给其他师兄弟吧”

“是,弟子谨遵法旨。”

却说刘涣早有计划,其势要出走,可又能去到哪里呢?天降大雪不说,关键是他对这江西一无所知,更是没有摸清鹅湖村周遭的一切情况。最为要命的是,他而今还是个“野人”,连基本的“户口问题”都没有解决,不论去了哪里,总是不方便。

按理而言,宋室南渡,必有着许多从北面跟随而来的人,但绍兴过后,大都安定了起来,他刘涣就是想要浑水摸鱼,也是无法。

南宋时代,一直要求“一乡当有一乡之籍,一县当有一县之籍,一州当有一州之籍”。可见户籍制度有其严谨的要求。

南宋的户籍制度,和唐朝时期大为不同,虽有改动,但大多基于北宋时期的体制。一般百姓按户籍而论,分为“坊郭户”与“乡村户”,所谓坊郭户,就是指包括居住在州府县城和镇市的人户以及部分居住在州县近郊新的居民区。又依据有无房产将坊郭户分成主户和客户依据财产或房产的多少将坊郭户分成十等。坊郭上户中有地主商人地主兼商人富有的房产主等坊郭下户中有小商小贩手工业者贫苦秀才等。按宋朝法律规定坊郭户须承担劳役缴纳屋税地税等赋税。由于统治中心设在城市官府对坊郭户的临时摊派“科配”也往往比乡村户为多。

由此而得,其余的居民则为乡村户。

但总体而言,宋代户籍制度对百姓的人身束缚相对以往是比较弱的。没有田产的客户则更不会被束缚在土地上,按宋代法律,客户退佃离开时,地主不得阻挠。

宋代城市中的流动人口更多,这一时期城市是开放的,商人、佣工、流民任何人都可以流入,如建康府曾为“留都之地,四方失所流徙之民,往往多聚于此,皆无作业”。

同时又具有开放性,人们移居到一个地方生活一年以上,便可获得当地户籍,京城也不例外。北宋曾布曾说过:“古者乡田同井,人皆安土重迁近世之民,轻去乡土,转徙四方,固不为患,而居作一年,即听附籍,比于古亦轻矣。”

于此,那鹅湖村的张老头则属于“乡村户”无疑,刘涣现在有两个想法,一是依靠张老头这个落榜多年的穷儒,二是在江西一直鬼混,等一年过后,便也有了户口。但是后者却来得慢,要走的程序更是冗繁,他而今毫无名气,人生地不熟,等混到一年以后,又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了。

刘涣打定主意,暗想在而今相对安逸的政治环境下,要解决一个户口问题,绝非难事,所以他从鹅湖寺出来,便一路走向鹅湖村。

天色暗淡得很,他记着张老头以前交代的路,踏雪寻访,不多时,果然见得一处篱笆围成的院子,看似破败,但在白茫茫的环境中显得中规中矩,森严肃穆,正是古代最为常见的四合院子。

虽说如此,可也易推断出这张老头家在鹅湖村中,也算是大户人家了,不晓得他有没有自己的土地,亦或者是长期租了哪个官员地主的土地。

刘涣站在篱笆外,敲了敲用竹子做成的简易院门,可没人应他。

他断然不敢推门而入,因为那张老头可是自诩“读圣贤之书的人”,少了礼数,必定引起他的不满。刘涣加大敲击的力量,仍然没有人出门来,倒是引起了一阵鹅叫声。

那鹅叫声一阵嘈杂,把冬日的宁静打破了。

刘涣回忆起前世儿时,在老家,奶奶也曾养过一群鹅,鹅小的时候长得可爱,大了却会用嘴巴夹人。夜里的时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们便会嘎嘎嘎地叫。

老辈人曾对刘涣说起,这鹅虽是两只脚走路的家禽,但警惕性堪比看家狗,但凡微末动静,它们都能听到,并一阵叫唤。和狗不同的是,鹅听见异响叫唤却不一定是提醒主人,而看家狗不同,狗一旦叫唤,就一定是警觉性的提醒,而且还会发出强烈的警告和攻击。

想到此处,刘涣敲击得更加用力,果不其然,那鹅叫声越发地躁动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嘈杂的鹅叫声惊动了张老头,他杵着一根枯竹棒,出来房门,往院墙一看,却见是个瘦弱的小儿,那身影在风雪之中有些孤单,天色昏暗,他眼神不好,一时间分辨不出具体的容貌来。

刘涣见他出来,朗声道:“老前辈,小子刘涣前来叨扰,还望海涵。”

张老头一听刘涣二字,心中一阵激动,暗道这孩子总算信守承诺,来寻自己了。他紧了紧衣服,走到篱笆门外,亲自打开了院门,微笑着道:“好孩子,你来多久了,却是老汉不好,害你久等了,快快请进!”说完做了一个请的礼势。

刘涣心中知晓,这越是讲究伦理道德的人,做起事情来越是磨磨唧唧,读这“圣贤书”,真是害苦了好多人。

刘涣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跟着张老头进屋子。

到得正堂,张老头取来一个火盆,又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茶碗来,进来里屋烧水。

刘涣细细打量着张老头的居所,也不见其余的人,他心中好奇,难道这张老头是个孤寡老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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