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城门缓缓洞开,雍州府兵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站成两列。
城门处,排第一的,是个狼狈不堪的的年轻人,身上脏得像在泥潭里滚了几遍,葛布衣裳也破了几道口子,唯有一张脸是干干净净的,身后还牵了一匹略觉眼熟的小马驹。
年轻人进城,翻身上马,动作略为笨拙的向前方驰去。
只一个下午带一夜,心急如焚却马术不精的王彪足足跌下马二十八次,幸好小马驹温顺,才遍体鳞伤却又不伤到筋骨。
身上的衣物顾不了,脸却是要洗干净的。
这不仅是身为先生的矜持,更是进入两个国公府报信的凭据!脸上脏得看不见面目,谁敢让你进去?平白耽误了时间!
跌多了,王彪对马术也有一点心得,虽然依旧笨拙,但至少是不摔了。
这一刻,王彪对常升谈及君子六艺为甚要有骑,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
逃命啊、报信啊,你不会骑怎么办?等死么?
问了几次路,驭马到卢国公府门前,门子的两眼瞪得溜圆:“这不是蓝田县子的小马驹吗?咝,这是出大事了!快进来!”
正在练马槊的程处默意气风发,马槊接连挑翻两个木人,顿时左右顾盼,觉得天下英雄,唯额程处默与阿耶矣。
“少郎君,不好了!”程处默的贴身小厮旋风般的冲进来。
“放屁,额好得很!”程处默指着小厮。“若是胡说,仔细屁股!”
“小王庄来人,叫王彪,说是那个力气大的王虎的兄弟,现在教授蒙学,一身狼藉,牵着蓝田县子的爱马,要见少郎君。”小厮知道威胁屁股只是程处默的戏言,但顾不上陪他玩笑了。
程处默骤然吸了一口大气。
出大事咧!
纵马闯到前院,程处默听王彪说完情况,立时安排起来:“来人,去鄂国公府报信,就问尉迟宝琳去不去!快马去庄上调集一百部曲,额换上衣甲,马上出去!安排人给王彪洗漱更衣疗伤!快!”
“少郎君,调集部曲,兹事体大,要不要禀告阿郎一声……”管家有些迟疑。
“阿耶在上朝!等他知道了,王恶都凉了!快去!出了事,额来扛!”程处默一连声地催促。
程处默全副披挂的出城,倒也没引起多少关注,可他调集一百部曲出动,这等大事,铁三十三怎能装作不知道?即便是朝会,消息也从力士手上传递到皇帝手上。
李世民看过消息,心中起了微微的波澜,干咳一声,打断了某御使又臭又长、空洞无物的发言,目光扫向程咬金:“知节,程处默调集一百部曲,是要去干甚?”
程咬金一脸懵:“臣不知道哇!”
“陛下,臣弹劾程咬金擅动部曲,图谋不轨!”有御使如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扑了上来,反正御使风闻奏事,即便最后查无实据,难道你还能咬回来??弹劾一个皇帝的爱将,这名声定然能直上云霄。
程咬金冷眼看着这些御使,心内却已经分辨,王家的、卢家的、李家的……呵呵,等事实过了,让你们知道何为宽宏大量混世魔王。
不过,程处默已经很久没胡闹咧,突然调集部曲,一定事出有因,这一点程咬金可以肯定,再怎么胡闹,程处默也不敢往这犯忌讳的事情上乱来。
“想来臣家中应当有人到午门外报信,陛下不妨召集过来一问。”程咬金自信满满的说。至于是不是真自信,仁者见仁。
尉迟恭满脸的坏笑:“老魔头,闯祸了吧?惹事了吧?要是额,就把他揍一顿,只要不揍死,就往死里揍!”
别人只看到尉迟恭在损程咬金,李世民却知道,尉迟恭这是在婉转的替程咬金说情:陛下啊,这混世魔王又闯祸咧!不过,应当没有异心。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就甭幸灾乐祸咧,你家尉迟宝琳也率一百部曲出去咧。”
尉迟恭两眼瞪得溜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尉迟宝琳额滴娃呀,你这是干甚哩,知不知道有可能这一出动,圣眷就没咧!
御使们反倒是集体失声,仿佛从未听过此事。
得罪一个浑人不要紧,得罪了两个,这两个浑人相互间言语一激,抡动拳头,这霉就倒大咯!
卢国公府的管家上殿,看见程咬金,立时苦着脸过来禀告:“阿郎,今早,蓝田小王庄派人骑蓝田县子的马驹到府上求援,说是流民进入蓝田县,有化匪的迹象,县子要亲自镇守小王庄,只能派蒙学先生出来,少郎君勃然大怒,说是朗朗青天,堂堂天子脚下,若是教一群流寇把一位爵爷害了,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因为情况危急,少郎君自点了一百部曲相随,遣老奴到午门外等候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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