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东来没开口就被驸马猜中了心事,只觉惊骇莫名,嚅嗫了半晌,终于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答道:“是。”
“我还在琢磨你会不会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说吧,秦开山是你什么人?”
韦东来听驸马的语气不善,但事已至此,无可退避,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标下从前在军中的结拜大哥。”
“他恶行极深,犯必死之罪,这你不是不知道,你凭了什么,敢向我替他求情?”周世显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次立了些功劳,我又正在用人之际,不能不买你的面子,所以一定会放过你的这位结拜大哥?”
这是诛心之问,韦东来身子一震,脸色变得苍白。
“标下不敢。”他嘶哑着喉咙说道。
“你已经敢了。”周世显淡淡地说,“今天早上,刘金海从树上下来,说看见对方有炮,你问了什么?”
“我问他,是什么炮,”韦东来喃喃说道,“是不是虎蹲。”
“好,当你确知是两门虎蹲炮后,为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标下标下”韦东来的头垂了下去。
“我替你说吧,”周世显平静地说道,“秦开山最喜虎蹲,最擅虎蹲,你早已猜到盘踞兴宁宫的头目就是秦开山,是也不是?”
韦东来无可辩驳,低头说道:“是。”
“照道理说,你本该立刻禀报于我,他擅长何事,短于何处,性子是凶蛮还是狡诈,好让我能避其所长,攻其所短!你却闭口不言,只是避了开去,是不是怕对上了秦开山,无以自处?”
这又是诛心之问,韦东来哪里有话可说?
“现在我要杀秦开山,你倒来了。”周世显的声音不高,但说出来的话语句句锋利如刀,“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被箭射石压,若不是谷十八舍命相救,你眼前的这个驸马爷,已经死在秦开山的炮子之下了!”
“卑职真的不知道!”韦东来抬起头,惊恐地说。
“两军立阵,壁垒分明,中间没有一丝一毫含糊之处!你跟他结拜不是罪,替他求情,也不能算是罪,可是你在战阵之上,知情不举,置同袍于险地,那就是罪,我可以立行军法杀了你,你明白吗?”
韦东来满头大汗,俯伏于地,连连磕头。
“韦东来,我怜惜你是个人才,”周世显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从在十王府建制以来,我一直视你为左膀右臂,把你倚为腹心?”
“卑职卑职”韦东来眼圈红了,嘴唇哆嗦着,话已说不成句。
周世显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不再说话。
韦东来终于撑不住了,双手扶地,俯首痛哭道:“卑职错了,卑职知罪!”
周世显知道,明末武人,有一桩积习,你若是不能以威临之,只靠卑辞厚币来笼络于他,往往他便会以为你离不得他,自高身价,反而会愈发骄矜起来。
自己的属下,决不许有这样的习气!周世显下了决心,非趁这个机会敲打一下韦东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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