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哪个仙人听到了稚涼涼的心声,感慨她命途多舛,想让她如愿一次。
庭院深深,曲槛雕栏,朱户粉壁。
“吱”一声,姜府后院小门缓缓被打开,露出一个戴着斗篷,衫裙错摆的身影。
守在门外的武士不知何缘由,昏倒在地。
女郎探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高挺身影,立时提起裙裾,摇曳地奔向那人。
于男子怀中抬起惶惑不安的一张脸,水光泛滥的眼紧盯着眼前人,脉脉含情道:“表哥,绮儿随你走,只愿你不负我。”
男子扬手轻抚女郎面容,温情似水,“若负绮儿,必叫我不得好死。”
山盟海誓,日月为鉴。
却是一对有情人。
女子心满意足得靠于郎君胸前,只觉得此情谊,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愿牺牲自己的感情去完成家族遥不可及的妄念,做那烛火下的灰烬。
这一幕让稚涼涼瞠目结舌,更让她不忍直视,这与人私逃的女子便是姜绮,她在后院每日见的最多的便是姜绮这对母女,自然认得。
在姜府呆了多日,稚涼涼也知不日这姜绮便会被送走,这女子不愿入鸷,没被鸷公子的美名冲昏头脑,除了自己极有想法之外,原来还是因为早已有了情郎。
像极了才子佳人的戏码。
稚涼涼饶有兴味得看着两人,只当看戏。
这可比书中描绘得精彩多了。
偷偷跟了两人一段路,郎情妾意,好不温情,若非顾忌男子血脉者得身份,她真想一直跟下去,看看两人面对之后的困苦是会同舟共济,感情越深,还是相看两厌,不复当初。
两人乘船上了水路,似欲要离开平兰,稚涼涼才回身往回,心里倒是祝愿女子能得偿所愿,与心爱人共度一生,毕竟她私逃已算背叛家族,即便过得再不好也无法再回来了。
这个世界女子多如物品,转卖相赠,即便是贵女也无法自主,难得有人勇敢如斯,总要幸福才是。
稚涼涼怅然得望着天边的孤月,只觉自己也被孤零零悬于风雾中,无人相伴。
摇摇头,把这烦忧赶出去,何必想这些,她视男子为豺狼虎豹,决计不会像姜女一般,将整颗心,交付于一个郎君。
也不知姜女的母亲知不知晓。
稚涼涼缓步往姜府走,半途又停住,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若这姜绮的母亲并不知情,她是不是可以取而代之!
她易容成姜女的模样,偷偷回到姜女的闺房,仔细搜了一番,果然在枕下发现了她留下的信条。
只言片语,只道来世再报父母养育之恩,可见姜女并未知会任何人。
也许她也并不知被氏族捆绑的母亲是否会支持他的逃离,才没与姜母道别,这却方便了稚涼涼。
将信纸毁尸灭迹,稚涼涼取出一件华服穿上,赫然成为了姜绮,不过细看之下却又大有不同,腰更为纤细,眼睛更为明亮,肌肤光彩照人,同样的一张脸,生生美了许多。
取案头的铅粉敷上,掩盖华光,添些病容,倒也能掩人耳目了。
翌日,稚涼涼哑着嗓子称病,又做愁苦状,将侍女都赶了出去,姜母来看了一眼,见女儿伤心如此,瘦了许多,忧心之下,也病倒了。
如此,直至家主派人将稚涼涼接走,也没人发现姜女被人掉了包,稚涼涼也渐渐去了病容。
— —
“碧波荡漾,水涵春色。一苇寥廓,两岸溟濛。君欲渡河,女遥相请......”雅致的院子里,数十女郎分两列而坐,挺背舒肩,扬着如丽鹅般纤长的颈项,红唇微张。
声如清泉击石,潺潺绕梁。
立于最前的肃容妇人缓缓行下,时不时用木尺调整女郎们的姿态。一段过后,又着人单独吟唱。
此处乃都城的绥女坊。
稚涼涼原以为离开姜府就会去那什劳子鸷公子的府上,自己独拥一间屋舍,吃穿不愁,可安心修炼。
却不料被送入这绥女坊来习这鸷国的诗歌。
“我知尔等都为平兰贵女,只愿抚琴弄画,不愿习这低贱的伶伎所长。然,尔等入鸷国乃为歌姬身份,若吟唱得不好,那便只能打道回府了——”一边的女吏面无表情地高声敲打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女,这些话基本每日需提好几遍。
几个贵女敢怒不敢言,曾经自己身份高贵,对这些人可不屑一顾,如今却是顶了绥女坊歌姬的名头,不得不听从女吏之言,端正了态度。
毕竟被退回丢脸事小,少不得受极重的责罚。
氏族终究还是要些脸面,族中贵女如此送人亵玩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以心照不宣将这些贵女当作绥女坊之人送出,若得了宠幸,再言是族中贵女。
稚涼涼唱完,得了女吏的赞许,更有女郎哼声不屑,尖声刺道:
“唱得是不错,更似伶伎之流了。”
其余女郎闻言皆掩面而笑。
稚涼涼低头温温一笑,柔声应答:“姐姐谬赞了,伶伎多是少时便练功,少的也唱了三年五载,我仅习了月余,如何能比。”
刺声的女郎唤齐碧,乃大族贵女,在坐众人中身份最高。
“......”齐碧只觉一拳打到棉花上,一口气被噎得上不去下不来,被姜女如此曲解,反倒真像在夸赞似的。
只恨这姜女容貌拔尖,与她不相上下,又声音清婉,在歌唱上比她强了一筹,屡得女吏夸赞。
别人不知,这齐碧却有所耳闻,去岁送去的那群歌姬舞姬,虽未有人得宠幸,歌姬中却有一人偶被鸷公子召去抚琴而歌,虽次数寥寥,却也是独一份,传言鸷族爱乐,所言不假。
如此,齐碧怎能不嫉恨稚涼涼。
稚涼涼感受到齐碧的敌意也很无奈,她音色本就极好,如黄莺出谷,柔媚动听,随意唱来也好听,她又非音痴,习了一个月,自然唱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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