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畜生。

她对自己的嫡兄有了难言的心思。因为有了这般的心思,所以才有了幻听。

她应该是生病了。

莫名其妙的生了这种怪病,说不得明天就要死了。

这谁说的准呢?幻听都有了,离死还远吗?

折檀两眼无神,脑子里不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万念俱灰。

她害怕。

但这事还不能被别人知晓。

如若不然,但凡走漏了风声,不仅是她,就是折家的姑娘们,怕是也要被人看轻几分,反正是打死也不能说。

折檀打定主意,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朝二姐勉强笑了笑,“二姐,我有些不舒服。”

二姐折枝虽然是她同一个姨娘生的亲姐姐,但脾气大,性子暴躁,动不动就出言训斥,很是看不上她这温温吞吞的模样,所以关系并不十分好,如今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她万念俱灰的时刻,能看见二姐如此不加掩饰的担忧目光,折檀突然生出一种满足感。

“二姐,你以后,要对姨娘好些。”

她们的生母睐姨娘也像她一般呆笨,所以二姐也看不上姨娘,怼过她好几次,折檀还偷偷瞧见过姨娘晚上暗暗哭。

折枝闻言皱眉,“阿檀,你胡说些什么”,蓦的,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低声怒道:“你是傻么?你竟然想自尽!”

折檀呆了呆,摇头,“没有啊……”,然后明白了,着急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到了。”

折枝这才放下心来,只当妹妹是突然感性,便叹气道,“你这笨嘴巴,别解释了,先回去吧,我待会跟母亲说一声便好。”

折檀连忙哎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一直盯着她的折滦见了立刻跟着出去,心中着急:刚刚阿檀好像突然不舒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转身离去,默默观察他的同僚就探长了脖子往外望,直到看不见了折滦的身影,才又啧了一声:刚刚不过是国公爷夸了几句嫡次子文采好,折滦就受不了黑脸离去,真是……真是城府不深,跟外面传言的诡计多端不同,让人见之心酸啊。

果然,这种百年世家出身又有什么用,母亲死的早,亲爹也成了后爹,还是他好,虽然家里穷,但是家庭和睦。同僚将酒一口喝下去,心中感慨万千。

折檀闷头往回走,但那声音却一直跟了过来。

阿檀怎么了?

不行,我得跟上去,问问阿檀是不是病了,不然今晚我非得想着睡不着。

折檀捂住耳朵!不听,不想听!

啊,阿檀捂耳朵的姿态好美啊,想摸。

“世子爷?”,小米正要问问姑娘为什么捂耳朵,就见世子爷从后头走了上来,顿了顿,转身跟自家姑娘道:“姑娘,世子爷来了。”

折檀抬起头,耳边又响起一句:

阿檀怎么脸红了?要是能亲一口就好了。

折檀难堪的闭上眼睛。

不行,越来越羞耻了!她怎么能想出这般羞耻的话来!

等等长兄怎么跟出来了?刚刚那声音怎么说来着。

我得跟上去,问问阿檀是不是病了,不然今晚我非得想着睡不着。

这话在她的耳边不断的反复,折檀慢慢的睁大眼睛,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然后用尽毕生力气,颤抖着问:“长兄怎么出来了?”

她努力的集中精神,侧耳倾听

然而那声音却消失不见,一瞬间安静的可怕,只有长兄好像不高兴的开口回了句,“不舒服,想回去歇息。”

折檀肩头一垮,再次万念俱灰起来。刚刚那一刻,她还想着会不会这就是长兄的心声,只不过能被她听见罢了。

可长兄说的明白,他不是“追出来问自己是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想回去歇息罢了。

也对。比起幻听来说,这种长兄爱慕自己,心声还能被自己听见的事情,还是幻听好解释些。

果然,接下来,她又听见那声音高兴的说:

阿檀刚刚主动问我话了!

啊,阿檀怎么这般好。

可兄长的脸色却越来越差,根本不可能高兴。

折檀捏紧了帕子,不愿再听,顾不得行礼,转身狼狈快步离去。

她想试试走远点,离长兄远点,还能不能听见这声音。

折滦凝眸,一直等到看不见折檀的背影时,才松了一口气,刚刚阿檀问他话时,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什么都不敢想,却又知道要离阿檀远些,便说了些谎话。

他叹一声气,遥望着她离去的那条小路,迟迟不动。

这里有阿檀的气息,他还想闻一闻。

一个时辰后,折檀给自己盖了三层被子,将头埋在被子里,弓着身子,缓缓的一呼一吸,整理出了一些头绪。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太想要人喜欢了。

她应该是活了这么久,太过于乖顺了。

所以被秦家的事情一激,脑海里就有了这种“叛逆下作”之事。

让嫡亲的兄长爱慕自己,是因为她内心里想要放肆,想要冲破一层禁锢。

没错,就是这样,肯定是被秦家大少爷气着了,又无缘无故被那么多小女娘漫骂,是个人都会生气的,阿檀啊,你要好起来,只要你不生气了,你不在乎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她捏起小拳头,在狭小的被子空隙里动了动,眼泪忍不住流出来,呜咽着给自己打气:别怕。

别怕,这只是暂时的病症,总会好的。

她虽然呆呆糯糯,怯怯自卑,可她从来都是想活着,想做一个无病无痛之人的。

而且,她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离长兄远了,那声音就没了。说不得只要远离了长兄,这病就能好!

对,还是有办法的。折檀连忙从被子里钻出来,满头大汗和泪痕的下床,叫小米进来,“待会宴席散了,你就去跟母亲说……说我病了,这些日子就不过去给她和祖母请安了。”

只要不出门,就遇不见长兄,就不会幻听了。

小米见了她这模样,吓的魂飞魄散,心中酸涩不已,觉得姑娘今天是被那群小女娘气着了才这般。

天杀的秦家大少!

她掐了自己一把,忍住不哭,不然姑娘指不定更伤心,她颤抖着唇哎了一声,跑着出门。

秦家的事出来以后,姑娘即便受了委屈却一直都没哭过,这回哭出来也好,免得憋坏了身子。

“就是护国公家的三姑娘一系人说的。当时在偏厅里歇息的小女娘们都是护国公家姑娘带过去的。”,斧头道,“世子爷,您不知道,她们说的那些话,也忒难听了。”

他都不好说,什么狐媚子,勾男人,说的话简直不像是名门出身的世家姑娘说的,难堪入耳。

折滦阴着脸,嗯了句。

是他太小瞧这些姑娘家生事的本事了。

他吩咐斧头,“你让人去打探打探护国公家三姑娘的事。”

斧头哎了一声,心知这是要给四姑娘报仇呢。

他不免又为四姑娘抱屈,这事情真是无妄之灾,便对世子爷道:“四姑娘刚刚差人去梧桐院去告假,说是病了。”

折滦手就一紧。他就知道,刚刚走那么急,脸色又不好,定然是病了。阿檀胆子小,怕嫡母和祖母不喜自己,所以每日里都坚持去请安,即便没得个好脸色,但从不缺席,这么多年,何曾主动告假过。

他心中着急起来: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折滦不免担忧起来,可又不敢直接上门去探望。他一直跟阿檀保持着距离,若是突然上门,是不是很突兀?是不是很明显?

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折滦愁苦起来,绞尽脑汁想理由,还真让他想出来一个。

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养的八哥小黄。

小黄是小时候父亲给他养着解闷的八哥,平日里就放在小书房里,只不过那里平常不会有人进去,他进里面也不会说话,因此小黄不怎么会说话,在他看来是只废八哥。但是小黄有翅膀。

它会飞!

因为会飞,所以在小厮斧头不小心开了小书房的门后,又不小心飞进了阿檀的小院子里。

他不是进去探望阿檀的,他只是进去捡回自己不听话乱飞的八哥。

说做就做,他一把凶残的捉住小黄的两只脚,拎起来就往外面走。

斧头:“……”

天爷!世子爷是想吃八哥了吗?!那可是国公爷送的!可不能杀。

不仅是他这么想,就是思量了良久,散席了也没离去,而是选择来劝慰折滦的同僚张明也是觉得折滦想杀了这八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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