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是恶补过世界帖子的系统,已经不可与昨日同语。

它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敏锐地发现了宿主在态度上的变化。

要知道,弗禾是真瞎子。虽然他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他防备着季皇后的心腹向他发难,也会注意避开赤地区域的一些因饥贫而不守规矩的流民。连被老大夫把脉时,他都有意识地脚尖着地,随时避开可能存在的风险。

这只炮灰挺惜命,坚持撑到任务结束的最后一秒,在此前依旧认认真真地苟着。

所以万万没有道理,弗禾会对刚刚扑面而来的怀抱毫不设防。

它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微小的希望明明灭灭:

“宿主,这个人是谁,你是知道的吧。”

弗禾闻着安眠香昏昏欲睡,却还能抽空嘿嘿地乐:“当然。可不就是一直在找我的那个,我的雇主啊。”

系统没忍住刨根问底:“怎么认出来的?”

“跟安眠香一样的味道啊。”弗禾可疑地一顿,嘟囔道,“还有身高跟三围,摸到了。那么优越。”语气里还有一点小赞叹。

系统:“……”如果它有脸,都要变红了。

弗禾闭上眼睛,睡前还充满回味地在脑海里拟出一个咂嘴的声音,把用户界面丢给系统看:“呐,看到没,商城和功能区都解锁了,明摆着天降救星啊。”

系统当然能看见。

甚至在弗禾睡着后,它还眼睁睁看着男主在屋里痴坐了一炷香,全程盯着宿主这边,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离去时敛袖收步,轻手轻脚,平日那个睿智自持的人设都要崩掉了。

而在间隔里,数额不等的积分包频繁掉落下来,虽然零零碎碎,加起来,数额也不算少了。

而弗禾本人,则在金币接连爆出的美妙声音里逐渐进入香甜的梦乡。

系统觉得自己见识的世面还是太少,不由瞠目:原来世上真有人,是躺着就能挣钱的。

辜辛丞怒火最盛之时,是亲眼看到弗禾独自从外面蹒跚走来之时。

他手执皇后之令,那心腹全然不敢对他隐瞒,什么都说了。目盲,喉哑,气血两虚,脏腑亏损,病入膏盲,时日不多。

每吐出一个字,都能直接将辜辛丞的心脏打出一个窟窿来。又疼又气。

为少年疼,为少年气。

他怒火中烧地盯着那心腹,只觉得面前的嘴脸完全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恶仆,直接一记窝心脚踹上去,痛得那人在地上打滚,却又在威慑下丝毫不敢吱声。

在弗禾房中静坐半晌,辜辛丞自责的心理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是他护持不力,连自己的人也保护不好,又无能又慢吞,才有如今的局面。

补救和赎罪,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付阑玉是被辜辛丞揪着一同来北方的。这会儿还没到,是因着他说赤地里另有神医谷的一名长辈在此,要去求请一二。如果能得到那位长辈的帮助,付阑玉救人的把握可以更大一些。顺便还上欠弗禾的那份人情。

谁都知道,弗禾的病耽搁的时间已经这样长,很可能要糟糕,能做的准备自然越齐越好。

曲靖枝和曲铜慢了一天,是为着收集和护送一批稀世好药来这边。曲家得以在这场权力漩涡中拨乱反正,平反冤屈,他们很感激。送一趟药而已,义不容辞。

于是待弗禾醒来时,就有一种被团团包围、众目睽睽的感觉。

弗禾:“……系统,把人名给我报下。”显然,被一群陌生的气味包围后,他的警觉心又复苏了起来。

系统尽职报完:“没关系,都是熟人。”

但弗禾还是表现出了一些不安的情绪,嘴角绷直着坐起来,靠在护栏边。一些基础的手语他还是会的,于是比划道:

怎么都不说话?

少年披散着一头柔软的长发,看起来十分年幼而纤弱。

曲铜还记得当初与其争锋相对时的情景,小子伶牙俐齿的怪能说,这会儿蔫儿巴了,成了个可怜巴巴的小哑巴。

先前让弗禾准备后事的老大夫揭开了庐山真面目,他倒很和气,也给了小辈面子,又来了一趟。此时肃穆着脸研究方子,正不停对各种药物的用量斟酌涂改。

据付阑玉说,这位已算是隐居圣手里的第一人了。

大伙儿未说话打扰,也是不忍吵闹到一边的少年。

辜辛丞时刻关注着弗禾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懂了他的哑语,心里一痛,急忙靠得近些,想说点什么,喉咙口又像被异物堵着似的,发不出言语。

他自认有愧,害人不浅。昨日一朝抛开多年刻在骨子里的端方礼教,对人又搂又抱,已很不妥。

弗禾受此大难,多是被自己所累。试问一名尽心尽力的幕僚,一计一谋皆是为他筹算,到头来却受尽苦楚,别说原谅自己,恐怕恨都要恨死了。

辜辛丞内心的踌躇煎熬无人可诉,只在眼里藏着深深的苦闷。

安眠香的味道再次钻入弗禾的鼻尖,他一秒安定,抬着头再次比划:好像有很多人,在做什么?

辜辛丞见不得少年把玉白的手指伸出被窝,在冰冷的空气里晃晃荡荡的样子。

屋子太小,烧太多碳不好,还是不够暖和。少年这样,会散去体内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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