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族之秘,原为世人所不知。但随着一道稀世罕见的延寿药方流入宫廷,现在不仅是京城官宦之间,连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都能在私下里津津乐道了。

梵兴帝用药人试验药效的事并未成为绝密,甚至在月余时间内流传甚广。总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延寿之说虽然还无定论,但用人血入药之事,总归不是空穴来风。

人们皆言,那可以用作延寿药药引的血液,才是真正的秘宝无双。

曲靖枝在江湖上的消息来源不少,其中有一件不可忽视的,便与此有关。她的养父便是玉衡族人,所谓的圣药秘辛,连曲铜都一无所知,甚至因为这到处流传的血秘传言而吓出一身白毛汗。

仔细探查之下才知,源头竟是出自弗禾这里。

曲靖枝的语气充满疑惑:“段公子当真是玉衡族之人?用玉衡族人的鲜血入药,可使人长寿延年?”

不信谣不传谣。但古代的娱乐总共就那么一点,除了八卦吃瓜,也确实没什么有趣又不花钱的集体活动可供消遣了。

弗禾展扇掩口,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猜姑娘是不信的。”

曲靖枝当然不信。但这则流言近日来甚嚣尘上,存在感实在很强。

她对面前的单薄少年是抱有善意的,因为曾经被给予过善意:“这么说,只是……”

“嘘。”弗禾自己传的谣,当然不能拆自己的台,“药里确有人血,帝王拿人命填自己的江山,此事不假。”

曲靖枝微微蹙眉,还想再问点什么,就被从不远处走来的付阑玉打断。

“喝药了,一人一碗。”

曲靖枝的汤药只是纯粹用来活血化瘀的补气方子,甚至还配了一盒蜜枣来甜嘴。

而弗禾的就不一样了,不仅用材复杂,还尤其地耗时耗力。也不知道是哪些个药材互为宿敌,一碰面就发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尽来磋磨他了。

一碗下去,能去半条命。不仅没糖吃,饮食上也有了许多限制。

付阑玉给弗禾把完脉,因着先前指点迷津的缘故,到底显露出一些医者仁心,对他近来的作息非常不赞同:“你一个病人,就不要跟着疯子一起日日熬夜劳神了。”

弗禾迅速喝完药,也不跟他犟劲,嘴里含了一口清茶,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曲靖枝与付阑玉默契地无奈对视,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

弗禾什么都没听进,只知道,这两人确实有戏。

辜辛丞今日又回来得极晚,似乎是参加了官员间的什么应酬。浑身一股酒气和脂粉气就罢了,夜半三更,还让厨下送了酒过来,像是上了瘾,没喝够。

弗禾原有事找他,迎面被熏得也是没脾气。

“碰上烦心事了?”

不会吧,朝堂上那些小虾米,能斗得过男主的机智勇猛?

辜辛丞闷声摇头,一杯接着一杯喝凉水似地灌酒。

弗禾坐到邻座上,支着脑袋打哈欠:“酒量好就是了不起。我也不懂你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就先把事说了。晚些,再留个字条。”

“前宰辅之事你心里肯定憋着气,到现在还没查出真凶,却也有了差不离的怀疑对象。但你扳不倒他,只能继续熬着。”

“虽然江山巩固靠的并不是清肃不同的声音,但将一些无为又多嘴的冗官罢黜也是一件对社稷有益的事。但适你近日的作为愈发避重就轻,含糊得太过了。”弗禾揉揉鼻子,“若是被那位知道,只怕又要怪罪。”

辜辛丞猛然放下手中杯盏,与桌壶相磕,差点碎裂成好几片。

呃。

弗禾瞥见他那黑沉沉的脸色,真怕他会来一句,你在教我做事?

“咳。”顿了顿,他提炼语言,升华主旨,“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我就不多置喙了。”

“你在怕什么?”喝了那么多酒,辜辛丞的嗓音变得又低沉又沙哑,突然问出这句后,一双深黑的眸子就直接望进了少年的眼睛里,“你是为我着想,还怕我不领情吗?”

弗禾怔了一下,笑道:“没。”

怕?真不至于。

辜辛丞看了他一会儿,那股专注的劲儿,仿佛是在盯着一样稀世的奇珍。

良久,吐字清晰地问道:“散布出延寿药药引的实情,你是在逼他,还是在逼你自己?”

弗禾想了片刻,认真答他:“应该都有一点。”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清男人眼底的红丝,年纪轻轻,可别过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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