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宣凶巴巴地坐在那,眼神极不好惹,焦诗寒微微偏过头,从枕头缝隙间看他。

他又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如逢春的枯树一般刹那间起死回生,苍白如死灰的脸也回缓了一些血色,浅色的唇勾起、浅褐色的眼睛里面光亮点点,所有的一切都在显示着他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

沈文宣注意到他的变化顿了一会儿,莫名地胸中的气焰低了下去,端起托盘上的粥说道:

“起来吃饭。”

连声音都低了一个度。

焦诗寒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他身上有伤,又因为没有吃饭,感觉手脚都是软的,夹杂着动作不慎引起的刺痛。

尽管很费劲,他仍然尽力规矩坐好,还想着整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

沈文宣放下手里的粥,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的笨手笨脚,起身帮他挪动身体。

枕头放在身后让他靠着,拖着他的腰让他坐得下滑一些,不要坐那么直,抽手时又整理了一下榻上的被子,盖好他腰腹以下的身体,正好是一个适合投喂又很舒服的姿势。

焦诗寒乖乖被他摆弄,眼睛微微睁大,感觉被他托过的腰、架过的腋下、轻轻抚过的背像被留下火种一样,即使他已远离,触感却不减反増,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沈文宣端起飘着雾气的粥,舀起一勺,下意识地吹了几口气才喂到焦诗寒的嘴边,焦诗寒红着耳尖喝了。

米粥儒烂粘稠,喝下去,无论是胃还是身体都暖和了不少,堵在心口那股呼不出消不散的气也凭空消失了。

焦诗寒一直看着沈文宣,忽的笑了一下,如春光乍现,他突然发现救他的这个人脸色稚嫩,原来也是个少年郎,丰神俊朗、神采奕奕。

“你笑什么?”沈文宣问了一句,感觉莫名其妙,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嘴角徘徊,这个人笑起来真......挺好看的,沈文宣的气彻底消了,心情好了一点儿。

焦诗寒没有说出他的发现,而是抿着嘴斟酌了一会儿,大着胆子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声音带着生病的沙哑,即使不见面只听他的声音也能感觉到他的病弱。

“看你可怜。”沈文宣答道,又是一个漫不经心没有经过思考的答案。

焦诗寒顿了一下,慢慢吐出一个“哦”,然后又笑了。

好人,焦诗寒想着,他的恩公绝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沈文宣好不容易收回的目光又转回到了他的嘴角,同时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好蠢,怎么会信这样明显的假话。”

手上舀起一勺继续喂,动作没有停过。

到了喝药的环节,沈文宣没有动手喂了,本来就苦,要是还一勺一勺喂,那多傻比。

焦诗寒捧着药碗偷偷深吸一口气,闭眼猛灌,又如往日一样咳出来不少。

焦诗寒已经习惯了,一边控制着咳嗽一边小口小口地喝剩下的,喝药拖得越久越苦,焦诗寒忍着反胃全部喝完,最后接过沈文宣手中的水压下嘴里的苦味。

枕头旁边有帕子,沈文宣脑子蒙着拿起来擦了一下他的嘴角和鼻尖,还有下巴,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喝药喝出如此壮烈的感觉。

“你......”沈文宣看了眼空了的药碗,觉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吐槽有些不太好,就咽下了嘴里的话,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饭也吃了,药也喂了,没他的事了。

“不....不要走......沈.......”焦诗寒用力扯住他的衣袖,想放下一切脸面乞求他,却愣在了称呼这里。

他该叫他什么?焦诗寒焦急地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开口道:“沈......恩公...”

这是什么别扭称呼?沈文宣不自在地别开他的手,他见过不少人,男人、女人、基佬、蕾丝都有,却没一样是眼前这种的。

很纤细、很漂亮、很自然。

有一种超乎性别的美感。

沈文宣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

焦诗寒的手空了,瞳孔猛然放大,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文宣的脸,里面的恐慌几乎化为实质溢出来。

“我今晚要在这里借宿,明天中午之前不会离开。”沈文宣说完大掌顶着他的脑门把快要从榻上掉下来的焦诗寒摁回去。

放好枕头,掖好被子,齐活。

“你好好睡觉,我去忙了。”

焦诗寒稍稍放下心来,在沈文宣的视线下乖乖闭上眼睛。

沈文宣垂眸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有些奇怪,他就住在不远的安和村,这个双儿既然知道他的名字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和他的距离最远也不会远过安和县和安和村的距离。

再说这个双儿有独立生活的能力,现在有了自己的卖身契,脱离了奴籍,无论在哪都能活下来,更不用说那张辗压众人的脸。

除去这些,他是否真的失忆也存在疑点,没人会忘记之前的一切还把自己的特长记得那么清楚。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不安?

焦诗寒听见房门关上后就睁开了眼,他侧过身,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悄悄拿起枕边,那块被沈文宣拿过的帕子,放在心口。

眼睛复又闭上了。

沈文宣也没什么可忙的,在外边一边晃悠一边研究赵大夫给的那张與图,这张與图标的很详尽,但只局限在这个县城以及周围几个村子,沈文宣没一会儿就记完了,在脑内完美复刻。

赵大夫看他实在悠闲,乐呵呵地把他抓来当壮丁。

“这些还有那边那一堆,都研成粉,别瞪我,你可以一边研磨一边看这张大庆国的與图啊,多好。”

“呵呵呵,我去睡觉了,平儿,别玩了,去洗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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