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阅读理解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毕竟很多时候,连文章作者自己都搞不明白,那些标准答案写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所以纪枣原坚持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走在路上,时不时就掏出手机看一眼。

最新的短信还是那条“如果回到09年”,明晃晃竖在屏幕最上方,刺的人眼睛生疼。

号码也是。

135****7369——她自己的手机号码,一个数字不差。

纪枣原盯着那串数字沉思了估计得有五分钟,到底还是没控制住内心的欲望。

她小心翼翼抬起食指,摁下了旁边的通话键。

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折戟沉沙。

纪枣原烦躁地叹了口气。

啊一西。

她就知道。

真是糟糕透了。

“哎,表姐,等一下。”

胳膊被拉住,季圆音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召回她的思绪,“你往哪走呢。”

“嗯?”

对方指了指右手边的廊道:“你这学期不是转到理科班了吗,你看指示牌,高三一班到六班都在二楼呢,不用再往上爬了。”

“......哦,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多亏了你。”

纪枣原庆幸地拍拍胸口,把手机塞回书包里,弯起眉,“那我先过去了,拜拜。”

“拜拜。”

出于礼貌,纪枣原还是停了一会儿的,目送着女生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上旋的光影里。

然后她忽然注意到,季圆音今天竟然把衬衫塞进裙腰里了。

还穿了长筒袜和棕色的小皮鞋,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背影望过去非常乖巧,非常日系。

和以往的她大相径庭。

事实上,暨安一中除了教学成绩,就是以精致的校服闻名于市内。

比方说夏季校服,有两种制式,一种是纪枣原身上的传统运动套装,另一种就是季圆音身上的白衬衫和百褶裙裤。

但在之前的夏天,两个人的着装刚好反一下。

纪枣原习惯穿妈妈熨好的裙裤制服,季圆音则常年套着沉闷的运动服,低着头默默数脚步,两个人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要不是今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纪枣原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小表妹的着装变化。

不过青春期的少女嘛,突然觉醒了爱美意识很正常,纪枣原不过惊讶片刻,就立马把这件事丢到九霄云外,又开始痛苦地思考起那条诡异的短信来。

——非常值得理解。

身为一个崇尚科学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当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里竟然出现了玄幻元素时,就算你的小表妹拿丝袜套头去上学,你都会觉得很正常。

当然,这时候的纪枣原还比较肤浅。

肤浅到只看见了季圆音外表的变化,却没注意对方的措辞。

暨安一中的班级指示牌常年不换,升学时只会让每个年级往下搬一个楼层。

所以大家都非常清楚,每层楼会有哪些班级。

季圆音已经在一中读了一年书,期间经历无数次排考场、上选修课、班级轮流检查眼保健操和教室卫生。

但刚刚提醒纪枣原时,她说的却是:你看指示牌。

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用词。

也是越想越觉得怪异的用词。

谜一样的用词。

......

纪枣原背着书包百无聊赖地站在二楼最右侧的教室门前。

一中很少有高三还转科的。

不,应该说,全国高中里,都很少有在高三还选择转科的学生。

纪枣原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纯粹是当初乐观自信过了头。

高二准备分文理时,她正经历完一次化学周测。

嗯,考了全班倒数。

而周围所有人都告诉她,文科比较容易,只要死记硬背就好,最适合她这种勤学苦读的乖学生。

就连爸爸看她半夜做化学题时一直惆怅地薅头发,都安慰她说:哎呀,女孩子学文也很好啊,不用把自己搞的那么辛苦。

结果选了文科之后,纪枣原的头更秃了。

倒也不能说学的很差吧,但基本是不可能考进她的理想大学。

还不如念理科有希望。

纪家父母都是开明式教育的奉行者,在听到纪枣原想要转科的想法后,简单开了个家庭会议,就点头表示同意。

纪妈妈是在教育系统里工作的,以前还是一中的老教师,所以没费多少工夫,就把女儿从文科重点班转到了理科重点班,连转班考试都没考。

暑假放假的一个来月,纪枣原一直在补课。

也幸好高二因为还要参加学考,所以文科生也有排物化生的课,让她不至于补的太狼狈。

纪枣原要转的班级是高三六班。

年级上最好的理科重点,班主任和纪妈妈很熟,纪枣原高一时玩的很好的闺蜜也在这个班。

哦对了,还有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大学神谢夏谚。

开学之前,纪妈妈悄咪咪跟女儿透露:“纪枣原,徐老师跟我说,他们班的年级第一,就是那个谢夏谚你知道伐?他正好没有同桌,所以徐老师把你安排过去了,啧啧啧,你可真是捡了大便宜哦,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定要跟人家好好学。”

纪枣原皱皱鼻子:“妈妈,谢夏谚不光是年级第一,还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呢,你把我安排成校草的同桌,就不怕我早恋?”

“呦呵,你还挺自信,你想早恋也要人家看的上你好不啦,整天除了吃就睡,懒么懒死的,能早恋成功我都要去拜佛还愿了。”

......嗯,就是这么开明的家庭教育。

纪枣原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趴在栏杆上,瞅着花圃里的绣球和阳光,像老人一般漫无目的又懒散迟缓地回忆着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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