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地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分辨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感知他们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心绪波动。
皇天剑道的基础便是驾驭众生之念，待此道修为足够高深，甚至能读出他人的每一分思绪。
这是不为外界所知的皇天隐秘，也是很多时候皇天剑门判罪的依仗。
然而无论是什么道，即使再强大都不会是无解的。
即便我已是源神，也难以完全听清老牌源境修士的心音，更何况坐在此地的又全是皇天剑门核心门人——他们也了解皇天之道，便更能控制住自己的“念”。
而同理。
他们虽然发下过道心誓，签订过忠诚于皇天剑门的灵源契约，似乎永远也无法背叛。
但这也不是无解的。
就如八千年前那场战争，“混沌”便曾成功绕过皇天剑门的探查，在无数宗门里埋下了诸多暗手——即使是我皇天剑门，也未能幸免。
皇天剑门的高阶丹修因此几近全军覆没，至今也只能靠岐南独挑大梁。
我不敢小觑天下人。
源界修士多如尘埃，仅皇天剑门能够管辖的区域内便已有不下六百星区。每个星区孕育出生命的星球、次级位面少则十万，多则百万，而其中生活繁衍的生灵更是难以计数。
在如此庞大的数量下，谁能保证就不会诞生出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突然颠覆所有修士的认知？
像我道侣，他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皇天剑君听完诸位高层的争论，开始沉稳地安排接下来的处理事项。
“在无双门发布任务，让弟子自由接取，看看能不能找到遗漏的线索。另外调集两百名执事，配合督天山监控吴山灵兽养殖场的各个分部。我会亲自去一趟，尝试在每个分部都寻找一下残留的念……”
我能感觉到有一部分高层在偷偷往我这边瞄，但皇天剑君在正事上一般也不会出什么错，我暂时没有听到什么需要反驳的地方，便双手交握，安静聆听着。
与此同时，另一边尚在逐光长老行宫之中的身外化身已然将皇天剑道入门知识讲解完毕。
我的身外化身平静地注视着天衡，询问：“天衡，你如何选择。”
天衡沉思许久，恭敬地问道：“师父，请问您更建议我走哪一道？”
顺逆两道，初时不同，走到深处却依旧殊途同归。但在入门时，顺道偏重于“引”，而逆道却着力于“镇”。
走逆道初期或许会很艰难，不如顺道那么平稳，但掌控住“念”后操控起来却会更加得心应手，更容易凝聚为“剑”。
此外……还有另一个好处。
我看着天衡的眼睛，缓缓开口道：“逆。”
天衡略微有些疑惑：“为什么？”
我说：“逆道人少。”
见天衡依旧茫然不解，逐光眼中含笑地解释道：“天衡，你当知万物不会凭空增减，同理，‘众生念’也必然依附众生而存在，有其固定的数量。”
“顺道主掌善念，逆道主掌恶念，在未到峸鸿剑君那般境界之前一般不会共通。”他说道，“修顺道的修士过多，每名修士能掌控的善念就会被摊薄；而逆道无人，你能掌控的念便近乎取之不尽。”
天衡终于懂了，点头：“弟子明白，那便听从师父的安排吧。只不过……弟子还有一事想问。”
我看着他道：“说。”
天衡小声问道：“您推荐弟子走逆道，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是我长得凶啊？”
我：“……”这傻孩子在说什么呢。
逐光的眼角也微微一抽：“你……为何有此一问？”
天衡摸了摸自己面部的骨甲，认真道：“燕师伯和我说，您是故意放任外人传您是源界第一美人的。他告诉我您这是‘众生念三茬收割术’，先是用传言让人们都渴望看到您的脸做铺垫，然后在登场时用华丽的银饰反射阳光挡住脸让人们失望，最后彻底露出真容引爆他们的情绪。这样就能收获一大波额外的‘念’了。”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坐在对面的逐光长老没料到这事居然还和自己道侣有关，半晌无言以对，最后抬起一只手按揉额角。
我面无表情问：“你信吗。”
天衡老实道：“不太信。您说过凡人灵魂弱，散发的念也少，皇天之道修士控制的念主要还是来源于修士。而且为这个这么大范围引导流言，好像不怎么划算。”
还好没有傻到底。
我平静道：“燕长老非皇天之道修士。”
所以别信他那胡说八道。
……我堂堂源神级剑修、皇天剑门的副门主，若还需要依靠美貌获取那点微薄的力量，那简直太失败了。
更何况源界亿万种族，审美自然各有不同。他们会如此说无非还是因为我足够强、地位足够尊崇，导致潜意识作祟罢了。
我不在提此事，只是道：“这段时间，跟随逐光长老学习。”
闻言天衡眼睛一亮，尾巴上的骨刺微微竖起，又悄悄瞄了趴在逐光膝上的燕云泽一眼，应道：“是！”
……你表现的也太明显了。
我给逐光划过去一笔贡献值，对他颔首道：“拜托。”
逐光冲我笑笑：“您客气了。”
随即我散去身外化身，收回了这道神念。
解决完天衡那边的事后，另一边的会议也到了尾声。事实上，即使已经意识到了事有蹊跷，但目前为止，我们除了追捕逃亡的主犯和继续调查收集情报以外，也并没有太多能做的。
……敌暗我明。
只看敌人会有什么后招了。
皇天剑门的高层纷纷离去，开始执行方才商议好的对策。我留到了最后，没想到本应出发去吴山灵兽养殖场的皇天剑君也是如此。
我微微蹙眉看向他，就见他顶着私下里几乎没出现过的认真表情对我说：“峸鸿，你真的不考虑接任门主之位吗？”
这个问题我不想再回答一遍，便无声地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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