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长老们见实在劝不动我,最后只好作罢。

“这片区域的防御灵纹还未彻底完成绘制。”另一名执事长老指着不远处一片建筑群落说道,“那是为前来的宾客准备的落脚地,岐南长老和万影堂的符阵道同门一同改进了原本的禁制阵纹,如今使用的阵纹灵液是云极峰新配制的。”

我盯着那片建筑群落看了一会儿,微蹙眉道:“此处发生何事。”

半年前我来这里时这一带还不是这幅模样,虽然大体上极为相似,但从一些细节上来看,这里很显然被彻底翻修了一遍。

执事长老恭敬道:“上月初,两名执事在这里起了争端,正巧这一带的阵法符文在修缮中被关闭了,他们交手的余波便摧毁了这些建筑。事后熔火堂的炼器道同门就趁机将这里翻修了一遍。”

原来是那件事。

这事我还有印象,当时看见底下人上报过来的这个消息时我只觉得啼笑皆非——那是两名原本出身凤鸣洲的羽族修士,在加入皇天剑门后结缘成了夫妻,而后很快又共同孕育了一枚蛋。

有趣的是,羽族女修的部族中一向都是由女修孵蛋,而男修那边又正好相反,他们就因为谁来孵蛋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我是不太清楚他们羽族内部乱七八糟互相矛盾的各种习俗,又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闹成这样。可能对他们而言谁来孵蛋真的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谁也没孵蛋……他们出了一大笔贡献值,将那枚蛋放到银蛟孵化之地蹭灵力去了。

也不知道那蛋里的小羽族现在孵化了没有。

我花费了半天时间听执事长老们汇报新布置的各种阵纹效用,等汇报完便让他们各自离去了。而我自己却暂时没有回行宫,而是施展了个隐匿行踪的术法,再度慢慢按照原路返回,重新审视了一遍方才那些防御秘纹。

只不过这一次我看的不是那些秘纹本身,而是绘制秘纹的人。

「啊不行,这里的灵纹也太难画了吧?师父救我!」

「为什么总是出错啊!放过我吧,师兄说下个月之前我要是再画不完就扣我贡献值了!」

「画完了啊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老子天下第一!!!」

……

我平静地聆听着他们的“声音”,如一缕无人察觉的微风般悄然穿过辉煌的殿堂楼阁。

有些声音非常微弱,已经模糊得难以分辨,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在半年前我已听过它们尚且完整时的模样。

忽然,几道非常清晰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啊啊啊啊啊是峸鸿剑君!我不能呼吸了啊啊啊啊!」

「天哪我入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峸鸿剑君真人,真人简直比外面流传的画卷上还要帅一万倍好吗?!不行,控制住自己,一直盯着看会被发现的啊!清醒一点!」

「我的那个天呐,那张脸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有那头发、那恰到好处的华丽银饰、那逆天的长腿、那被腰带衬出来的腰……妈妈我要被帅死了呜呜呜,此生无悔入皇天呜呜呜呜呜……」

我的额角微微抽疼,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貌似在认真绘制阵纹的符阵道修士们。

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算了。

不耽误工作就行。

我无视了这些没有用的信息,继续往前行去。

然后又在路上听见了一堆此类无用信息。

最后直到我回到了摆放上千长老雕塑的山门附近时,那时不时会冒出来一条的无用信息才终于消失了。

很好,目前没有在参与绘制防御秘纹的修士中发现混入的探子或叛徒。

我收回感知,抬眸看向面前岐南的雕像。

……凶吗?

我的目光移到了雕像脚边树立的石碑上,长久地注视着上面的文字。

【岐南道君:本名濮阳兴,源神级丹修,峸鸿剑君的道侣。为皇天剑门第一丹修、位列长老之席。曾以“行墨客”之名开创行墨流派炼丹之法,并为灭杀混沌、终结归元之乱做出重大贡献。】

在这段话的下方还列举了部分岐南曾经公开展露过的独有丹药、著作名称。

这是岐南的生平,却无法记载他全部的过往。

我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一名出窍期散修。穿着一身灰衣,好像与寻常的散修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偶然遇到了被困于一片遗迹阵法中的我,用了些巧妙的手段将我救了出来。彼时我已然是大乘期剑修了,即使没有他的帮助,多耗费些时间也能强行破阵而出——但他身为一名散修,用的那些破阵手段之巧妙,却连我的一些同门都比不上。

我生出了想要拉拢他将他引入皇天剑门的心思,便找了些借口让他与我同行,一道前往皇天剑门。

如今想来,那是我此生做过的最完美的一个决定。

若不是那场同行,我不会有机会看见他掩藏在寻常外表下的光芒。而若是错过了那个他尚且蛰伏于渊的时机,我或许便再也没有让他明白我心意的希望。

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算不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因为那一天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了,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同行了近十天。但只有那一天,他站在阴影里,遥遥望着被一个二流门派否定了修练天赋,失魂落魄走回凡人集市之中的人们,低声自语:“总有一天,灵根将不再是对修士命运的唯一评判标准。”

那好像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自语,我也看出他并没有想要征求我的认同的想法。

然而我却“看”见,他的意志宛如微微出鞘的锋锐长剑,在微弱的灯火下闪耀出无比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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