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的“桃花岛”位置相当隐蔽。

沙文大区的石牌市场说是市场,其实一块面积巨大的老式商住混合区,从底层方圆几里的密集街道,到拔地而起可容纳上万户家庭的臃肿“怪兽”大厦,都是石牌市场的范围。

唐顿搀着一瘸一拐的强尼,不紧不慢的走在狭窄阴暗的小巷中,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在街上成群结队的只剩下老鼠家族。

即便这样,每隔一分钟,街角的投影灯依旧自顾自地将斑马线照到地上,好像他们的设计者丝毫没有节约电力的意识。

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扶在灯杆下呕吐,鼻涕眼泪混作一团糊在稀稀拉拉的廉价西装上,或许是个职场家庭双失意的失败者,谁知道呢……

这样的人在沙文和吉野大区并不少见,他们拼尽全力想在这病态的社会中证明自己的价值,期盼着能有一天升职加薪,一举搬到津门大区的公寓甚至是新湾或者王后大区的别墅定居,成为这完美城中的上等公民。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的更残酷,何况住在王后大区也不全是富豪政要,还有他们的奴仆和玩物。“这念头在唐顿心里一闪而过,抬头望去,昏黄的灯光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空气依旧是沉闷浑浊。

“怎么了唐哥?”强尼觉察到变慢的脚步。

“没什么,咱们快到了。”

又走了几百米,在一处比道路更低的街道旁,唐顿终于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古色古香的如意门上挂着块格外显眼的荧光粉色招牌——桃花岛。

唐顿扶着强尼坐到门旁的报鼓石上,自己上前敲门,敲击门板的声音浑厚低沉,看来这“木”门的结实程度也不一般。

应门的是一个头发稍长的炎夏中年男子,蓄着短须的脸上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唐先生请进。”

这人叫乘风,是黄药师的徒弟,唐顿之前就见过他。

店里空间不小,两盆精心打理的漂亮桃树立在最显眼的地方,唐顿一直怀疑它们根本不是植物,起码在基因上有一半不是。一排高大的木制药柜立在柜台之后,飘出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上面还有三炷没烧完的香。

“黄药师呢?”

“师傅在下边手术室等你。”

乘风表情未变,伸手指向桃树后的一块屏风。

唐顿推开屏风,是条通往地下的镀铬自动扶梯。

“这地方还是这么充满违和感。”唐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负一层的面积比上面大的多,一条回廊串联起许多金属舱门紧闭的房间,装着似人非人器官部件的透明罐子就明晃晃地摆在两侧的金属架子上。

最显眼的是一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仿生手臂,断口处的刺激环路不知为何没有断电,裸露的人造神经末梢带动肌肉循环收缩,在液体中不停重复着抓握的动作,像个落水的人。

唐顿推开一扇写着手术室的玻璃门,里面无影灯高挂在手术床上,一身绿色手术袍的黄药师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抽烟斗。

“你们两个两处骨折,处骨裂,还有些皮肤撕裂、肌肉拉伤、激素紊乱和脑震荡,加起来一口价万。”这个秃顶老头似乎提前知道了两人的伤情。

“成交,先给他治,还要整个容。”唐顿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黄药师吐出一团烟雾,看了看强尼的脸说道:

“能过扫描的,再加7万,做就躺上来。”

唐顿把强尼扶上手术椅躺好,黄药师转身将烟斗塞进盒子,两只外表光滑的六关节机械手从背部缓缓钻出,为自己戴上口罩。

“要做三个小时,你小子的外伤不重,乘风在隔壁等你。”

黄药师戴上紧绷的绿色手套,抄起一瓶银色小筒朝天嘶嘶地喷了两下,机械手捧着两盘精致的工具。

唐顿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去掩好门,隔壁治疗室里乘风已经换下一身仿古长褂,身穿白大褂的他指着房间里的躺椅:

“唐先生请。”口罩下还是那个不带感情的微笑。

…………

迷迷糊糊中唐顿好似浸泡在一片黏稠的无光中。

黑暗中浮现出一个忽明忽暗的光团,颜色之丰富超过他所有视觉经验的总和,无数彩线像是从意识中心无限远端的某点射出,向他袭来,那些光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冰凉,几乎可以用寒冷形容。

彩线逐渐凝结成一条条有着硬朗线条的触角,在空间里继续沿直角延伸,好像越来越近,就像恐怖的大王乌贼在追杀一头幼年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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