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看上去很正常——她穿了件简约款的深蓝无袖长裙,头发柔顺地从颈侧流泻到脑后,艳红的唇色画龙点睛,看起来慵懒又高级。
但是!
但是姜老师今天上车不是带着笑的,是愁眉苦脸的。她在手机上查什么东西,一上车同夏槐说了句“早上好”就不理她了。
夏槐上一次看见她这样,还是一两年以前,姜歆娆刚回纽约继续学业的时候。
夏槐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姜歆娆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夏槐试探的视线扫过去,这人一个回应也不给,小助理不想出声打断她思考,完全找不到由头开始一段对话。
“夏槐,”半晌,姜歆娆终于说,“我问你个问题。”
“嗯?”夏槐竖起耳朵,“您说。”
“怎么劝不睡觉的人睡觉啊。”
夏槐:“……哈?”
“我认真的,你有研究吗。”
夏槐皱着眉,想了半晌,“你是说小孩子吗?这个,我也没孩子,但是我姨有,回头我帮你问一下……”
“不是。”姜歆娆捂着额角揉了揉。
“情况是这样的。”
“我有一个朋友……”
“的朋友……”
夏槐越听越混乱,意识到姜歆娆在说什么,无语地指正她,“歆娆,朋友梗不是这样用的。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不用再说你朋友的朋友。”
“哦,”姜歆娆顿住,抿抿唇,为了弥补失误故作正经地想了一会儿,“我的朋友……”
“晚上睡不着?”
“也不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姜歆娆扁扁嘴,这会儿有点难堪了,“I don’t kly what happened.”
“睡不着不就是失眠么?”夏槐听得一头雾水,“不然就是熬夜,还有什么选择?”
“反正让她早点睡就是了,我该说什么?”姜歆娆问。
“如果是失眠,让她听点助眠的音乐、买点香薰精油、数数羊、睡前喝热牛奶、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夏槐摸着下巴,慢慢说,“如果是熬夜……我觉得啊,说实在话,除了自己谁也管不好自己,你只能劝劝,做不了什么。”
姜歆娆靠着枕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把车椅背往后调。
“……到底是你失眠还是你朋友失眠?”夏槐觑着她,“见一次David,你也太兴奋了吧?”
姜歆娆长长地嗯声,手臂盖在眼上,不理夏槐了。
其实熬熬夜都不算什么。现在的大学生,哪个没有熬过几次通宵,更何况一直有无数死线要赶的职场人。
可姜歆娆就是觉得,顾梓不是这样的。
说是失眠,顾梓看起来……摸起来都健康而丰满,音容也没有长期缺少睡眠的疲惫憔悴。
说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工作狂,顾梓又带了点闲散的雍容气度,并不是不懂得享受生活。
姜歆娆脑袋里有这样一个自相矛盾又和谐的印象。顾梓是这样一个人:她困、她累、可她偏要撑着、偏要思考,偏要看到黎明才肯休息。
好像那样她身上包裹的就是铜墙铁壁,而非柔软的肌肤;没几个小时后她又妆容精致地回到水深火热的商业斗兽场,又能所向披靡。
顾梓生活地好好的,姜歆娆却想一想就觉得非常疲惫。
她闭上眼。
David的Studio坐落在近郊。他不常在平城呆着,也就不想浪费那个钱租离市中心近点的工作室。
夏槐停在路边,叫醒姜歆娆,“到了。”
“你下午来接我吧,四五点这样。”姜歆娆说。
“要这么久?”
“嗯。”姜歆娆笑笑,看着小助理一脸激动的表情,买了个关子,“你在外面广场等我就好了,我自己散个步走出去。”
这一片本来人就少,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夏槐不担心她会出事。小助理点点头,“行,我们手机联系。”
工作室是栋三层小别墅。前院不大,种了各色花草树木,夏初刚开的花和春末将谢未谢的花簇拥在一起,都延伸到路上,让人无处下脚。铁门访客门铃前挂了个别致的小木板,写着欢迎光临。
姜歆娆按按门铃,推开没锁的铁栅栏进去,小心翼翼地越过满花园的艳色,嗅到蔓延的芬芳香气。
不知道是哪种花的。
她只在门口等了三分钟不到,David打开门,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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