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生低头望着手腕上斑驳的缠布,陷入了迷茫。长宁说她身子完好,不知真假,可为何,结果竟有不同?是哪个细节改变了结果?又或者,会不会长宁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一世?

苏遥生想不明白,也知道,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想也白想。那人的话是真是假,只需回了京城请医看过便知。余下的,胡乱猜想也无用。此次出行,依照上一世的记忆,昨夜自己的几名亲随就被长宁锁了起来。此处是长宁别苑,远离京城,内内外外皆是长宁的兵,若长宁执意不肯放她走,她就要一直耗在此处。

想到这里,苏遥生寒眸杀机凌冽,她是公主,现在与她争锋相对,只会拖累了苏家。如此想着,自己还要看上长宁许久的脸色。一切都要从长计议,眼下最是急不得,也万是一步都不能错了。

这之后,一连三日,长宁都拖着抱恙的身体来看,餐餐用食皆是那人亲自送来,苏遥生从不肯给她好脸色看,长宁便也不气,只安顿她要好生休养,走时总会留下句颇为无奈的道歉。

午间,又是那人来送。

“遥生?”长宁敲了敲门。

苏遥生叹息一声,望向门扉,今日阳光火辣,将那人的影映在门上。苏遥生移开目光,静静盯着花架上的兰草,不声不响。

安常侍到了,又敲敲门,正开口。长宁那道影挥了挥手,将安常侍遣下,仍是垂首候着。不知道的人,该是以为门里那人才是公主吧?

烈日灼辣,苏遥生余光里见那人一动不动,不禁心中嘲讽,若是不知长宁的根本面目,该要被她再骗上一世吧?却仍是只能起身去开门。

“长宁公主。”苏遥生面无表情,施以一礼,无视掉安常侍几乎就要杀人的目光,丢下汗津津的长宁进了屋子。

“遥生可好些了?”长宁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目光闪躲着悄悄望了一眼,见苏遥生仍是侧着面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又垂了目光。

“我说你这姑娘家好不懂礼!我家公主已是向你道过歉了,还要如何?都说君臣有别,这令卿家的千金可真是好教养!还要公主亲自伺候不成!”常侍忍无可忍,他是长宁自小的伴随,如何见过公主这般受气?当下再不顾长宁阻拦,非要替主子出了这口恶气。

“安常侍,是我有错在先。”不等遥生回话,长宁先接了这难堪。

这些天以来,苏遥生的心里酝酿着一场风暴。她确实该要好好羞辱长宁一番,不为今生也要为前尘。可一连过了许多日都是如此,那个不可睥睨的长宁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们之间,犹如石头撞在了棉花上,令苏遥生不知该如何发泄。她才是受害者,难不成还要同情长宁不是?苏遥生心里越来越冷,长宁最擅长的便是这人情之道,自己几乎就要动摇,可想想上一世的冤屈,苏遥生却不会再同情那个人。

“那…遥生慢用。”长宁的声音楚楚可怜。

在遥生转头之际,长宁一瘸一拐着,那背影透着寂寥。

“长宁公主。”

那人听到遥生的呼唤,似乎是精神一振。长宁转回头望去,一双眼美目流盼,却在瞬息之间又垂了下去,不知是慌张还是愧疚。

“公主打算何时放我归家?”苏遥生的声音几乎冰到了极点。

“随时都可。我只盼遥生养好了伤再走,沿途又是劳顿,只怕遥生会吃不消。”

“还请公主准许臣女归家。”苏遥生不喜欢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人提起,也没有耐心与她相处,如果可以,她不会再看长宁半眼。

“嗯,好……”长宁沉默了许久,才是无奈叹息一声。“安常侍,吩咐下去,明日归京。”

“现在。”苏遥生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长宁静静立着,就连苏遥生也以为长宁公主这一次定要暴跳如雷了。毕竟她是公主,上一世,她风光大盛,无人敢与她这般为难。不想,长宁竟又默默思量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转回身在安常侍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出了内间。“遥生先吃着,我去安排。”

长舒一口气,苏遥生看着满桌饭菜没了胃口。长宁桀骜不羁,上一世骗她时,也如这世间最耀眼的星,神采奕奕,自信满满。却不是今生这般模样,几日下来,长宁给她的疏离感越来越清晰,长宁变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苏遥生说不清楚,却觉得是那个人藏得更深了。

几日前来时,公主的御撵只有一乘。是长宁相邀,她二人共乘一撵随行。走时,七公主尊贵的公主撵里,却只有一人静坐,便是苏令卿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独女,苏遥生独乘。

安常侍如何肯准?一院的亲信随从吵吵嚷嚷,却见那一瘸一拐的长宁公主,笨拙的翻身上马,依旧是满面歉疚苦笑。本该是意气风发,桀骜不驯,可此时望去,却带了几分温润含蓄,目光望向公主撵里满脸风霜的苏遥生,长宁颇为无奈,“启程吧,不妨事。”

听到那少女的一声号令,苏遥生忍不住皱了眉头,百般思量无果。可心里竟会疑惑,那个不可一世的长宁,是不是不同与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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