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案后,面容清癯的卢大学士突然站起身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关注地望向这位朝廷柱石。

卢大学士环视一圈,见不论左边的士子儒生还是右边的各家小姐,都在屏息静候,点头笑道:“临安殿下让老夫出个诗题,考考各位才子佳人,可惜老夫刚才看了半天湖水,半点文思也无,那就抛砖引玉,以湖为题吧!”

众人一阵哄笑,纷纷吹捧老大人谦虚、幽默。

卢大学士捻须微笑,心中毫无波澜。到他这等地位,早就荣辱不惊,只是偶尔好奇地望一眼那边带着幼儿的士子。

“他就是书院宣扬的‘宁康诗坛遮羞人’,李仲林,李墨君?呵,书院倒是捡了个便宜,严格来说,李墨君也是可受朝廷恩荫的。”

旁边的临安公主梳着妇人的发髻,面色清丽无双,眼眸中藏着点点星光。

“大学士说的是,李墨君的父亲李景年,如今是靖安司的中郎将。”

“呵,靖安司……希望能替陛下分忧吧。”卢大学士有些不以为然,转念叹道,“如今大内妖氛重重,什么怪事都能出,也确实需要清扫一番。”

临安公主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正是因为厌恶皇宫内的乱象,她才接受父皇的安排,早早出宫嫁人,只是没想到……哎,造化弄人。

老大人压低声音:“昨日小皇子随孟贵妃省亲,竟然在孟家丢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到底是没找到,还是没用心找……”

“大学士慎言。”临安公主说道。

后宫之事,向来诡谲莫名,长公主不愿半点沾身。

卢大学士笑了笑,转头欣赏湖光山色。

一柱香后,侍女们将士子们交上来的诗稿收集到一起,呈到案前。也有几位腹有诗才的小姐忍不住小试一首,分开放到另一沓。

卢大学士一一取阅,点评,俱都说到了点子上,作者无不心悦臣服。

李仲林一边哄着怀中的幼儿,一边看了贺公子一眼,对方脸上挂着胸有成足的笑容。

“姓贺的估计早就让府中清客做了不少诗稿,有应景的就拿来抄。国子监的废柴们一贯如此,否则怎能敌得过书院。哼,正因为不愿意看见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书院的教习和先生们才耻于参加这些诗会。”

李二郎咬着大哥的耳朵,窃窃私语。

错啦,老弟,一位伟人曾经管他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李仲林这样想,毕竟咱也是搬运工中的一员,只是存货的品质足以碾压一切对手。

卢大学士起初还耐心评阅,只是越往后,越发寥寥几句。这不是老夫的错,谁让这些诗都差强人意呢……老大人对自己说。

突然,一张诗稿引起了卢大学士的注意。他怔怔捧着诗稿,发呆了许久,嘴唇微颤。

旁边临安公主好奇地看了过来。

“好哇!”卢大学士深吸一口气,神情振奋,拍案叫好。

好诗应当与众共享。老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亲自高声诵读。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仙湖比仙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湖边草地上,瞬间陷入寂静。

很快,嗡嗡的喧哗声响起,越来越大。读书人的眼光都很公允,立刻意识到,自己见证了一首传世之作的诞生。

临安公主的脸色淡然,眼底却悄悄泛起波澜。

欲把仙湖比仙子……湖是公主府的湖,仙子,莫非说的是府中主人么……

李二郎在案下悄悄握拳,可恶,一定是大哥,他太强了,我比不过……

贺公子面色如土,他知道自己府中清客预先准备好的诗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这一首诗。

那边,激动的少女们叽叽喳喳,分析讨论这首诗到底是哪位才子所作。

陆滢儿安静地坐在麻雀们中间,听着各种不靠谱的猜测、推断,内心十分愉悦。哼,你们这些肤浅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首诗定是李兄所作呢?

“这诗定是我大哥写的!”李仲雨兴奋地小脸涨红,大声宣布。

陆滢儿嘴角抽动几下,忍住了拔剑的冲动。

沈小姐的眼神愈加晦暗。

很快,卢大学士捋着胡须,公布了答案:“此诗的作者,是天心书院李墨君,后生可畏呀!”

哼,国子监负责招生的都是废物!这么大的一个漏,居然被书院拣去了!要是这李墨君是国子监的学生,老夫岂不是他的老师?

老大人越想越酸,一不留神,胡须被捋断了好几根,心疼。

以往国子监在诗词之道上虽然压过书院一头,但从未有过传世佳作,今天书院的胜出,足以将以往的胜负一举翻盘!

在书院士子们庆贺胜利的欢呼声中,贺公子面色如常地走过来,拱手笑道:“贤弟如今非比寻常,令人刮目相看。愚兄佩服,佩服!”

“没办法,退婚流是爆种必备。”李仲林说了句旁人听不懂的话,盯着贺公子的眼睛,“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贺兄,苦口婆心地劝我退婚。”

旁边的欢呼声小了下去,士子们目光不善地交织在贺公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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