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租的房子不大,反正够他一个单身汉住了,楼下不远处就是电脑维修店,他跟老板还算熟,赶在人家打烊前把电脑取了回来,然后晚上照旧熬夜赶图。
他们这一行干久了容易猝死,秃头程度不逊程序员,好在江絮头发浓密,目前没有掉发趋势,他定了闹钟,凌晨三点才收工睡觉。
这边住处离公司没有直达车,加上早高峰拥挤,他每天都是蹬自行车上班,省时又省钱,但很显然江絮在困倦交加的情况下选择性遗忘了自行车已经报废这一事实,加上熬夜睡过头,第二天又华丽丽的迟到了。
老罗平时来的晚,不太管他们的打卡情况,顾轻舟却不同,大清早第一个到的公司,于是当江絮鬼鬼祟祟想溜进去的时候,被他堵了个正着。
“小江,”顾轻舟仍是一身西装,他双手抱臂站在门口,学着老罗的口吻叫他,似笑非笑的提醒道:“你迟到了。”
江絮莫名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中时期,被学校委员天天记名字的时候,不自觉带了点校霸的张狂气息,他见没有人看向这边,单手插兜,靠近顾轻舟一步,压低声音道:“哎,好歹同学一场,通融通融。”
他个子高挑,比顾轻舟还要高些,倏的靠近时,压迫感极强。
顾轻舟无动于衷:“公司有公司的规矩。”
江絮闻言直起身体,语气不善:“你非得这么针对我?”
顾轻舟微微挑眉,修长干净的手抖了抖考勤表,出言纠正:“不是针对你,而是迟到的只有你一个,总不能是我害你迟到的,嗯?”
江絮心想可不就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撞烂我的小自行,我至于早高峰搭公交堵半路上吗。
顾轻舟见他不说话,笑了笑,有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既然这样,那就照规矩,扣钱吧。”
江絮嘁了一声:“你扣呗。”
十块钱,整的跟谁扣不起似的。
简简单单三个字硬是说出了一种壕掷百万的气势,江絮绕过顾轻舟,进了办公室,大咧咧在位置上落座,丝毫没有迟到者该有的羞愧狼狈。
顾轻舟见状冷冷勾唇,也回了自己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听得那一声咔嚓轻响,办公室众人纷纷抬起头看了眼,动作出奇合拍,原本低沉的气氛瞬间活络起来,交头接耳的开始吐槽。
“艹,顾经理太严了吧,迟到这种破事都管,我现在特想老罗。”
“我就说他肯定不是个善茬,得了,以后夹起尾巴做人吧,幸亏今天起的早。”
江絮坐在位置上,一边开电脑,一边拆了盒牛奶,咬着吸管刺溜刺溜的喝,李思傲看了他一眼:“被逮了?顾经理说什么没有?”
江絮咬着吸管,斜眼看他:“能说什么,说我迟到了呗。”
李思傲又问:“图改完没?”
江絮打开电脑,因为熬夜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熬大夜改完了,今天报预算,尽量把合同签下来。”
他说着看了眼落地窗外灼热的阳光,这种天气跑建材市场,非得活生生晒脱一层皮不可,椅子一滑,伸手敲了敲方洽身旁的挡板,笑嘻嘻道:“美女姐姐,你今天跑市场顺带着把我稍过去呗。”
方洽撇嘴:“能不叫姐姐吗,都把我叫老了,你要去就一起去呗,我哪回没捎上你。”
经理办公室有一面玻璃窗,正对着外间,隔着百叶帘横过来的缝隙,能隐隐看见江絮跟一个长发女生说说笑笑,顾轻舟翘腿坐在办公桌后看了片刻,然后起身拉上帘子。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他却没理会,看也不看直接挂断,最后大概是嫌吵,干脆拉进了黑名单。
坏掉的饮水机早上已经找工人换了新的,顾轻舟泡了一杯黑咖啡,热气从杯口袅袅升腾,周遭静的一时只能听见空调工作的声音。
他以前很喜欢吃甜,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习惯浓苦的味道。
大概他们都变了吧……
顾轻舟这个人很小气,许多年前的旧事,如果让他心里不痛快了,许多年后也依旧会想办法找补回来,而江絮,现在就是他心里那个最大的不痛快。
有些事,当初不觉得怎么样,但经年发酵过后,就变成了此生的意难平。
刚好有员工接下客户新单,进来与顾轻舟敲定合同,他列好条例后,也没有叫人帮忙,自己出去打印纸张,眼神随便一扫,就看见江絮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咬着吸管喝牛奶,一边敲着键盘与甲方交涉。
顾轻舟走过去,把拟好的合同递给二组组长,经过江絮身旁时,敲了敲他的桌子:“你的单子进度怎么样了?”
江絮最近被他逮了太多次,直觉来者不善,看了他一眼,然后坐直身体,把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给他看:“样图已经过了,今天和客户约好谈报价。”
顾轻舟闻言看了眼手上的腕表,语气公事公办:“几点?在哪里约?”
江絮尚且没有捉摸透他的意图,只能实话实说:“中午,礼江道的建材市场附近。”
谈合同的话要不了多久,江絮打算顺路去买辆自行车,然后在外面混时间,混到下班直接溜,相比于在办公室做图,他更喜欢自己在家里赶图,这算是他的一个小习惯。
谁知顾轻舟却道:“是吗,我在那边刚好要办事,中午坐我的车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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