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连声说不要紧的,让我放心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好。我又提了一大袋子的汗衫,说看看在学校是不是卖得掉?
“儿子啊,委屈你了……”
看着母亲泪盈于睫,拔腿就跑。
快放假了,要毕业了,宿舍楼的末日也快到了,各个房间的学生黄鼠狼拖鸡,越拖越稀,空气里弥漫着颓废、伤感的情绪,我们号宿舍里应该还有人的,他们各有各的理由留在学校。进了宿舍,我只发现小夏一个,半上午了还躺在床上,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我一巴掌拍醒邻床:“小夏,工作怎样了?”
对方翻身朝里睡去,嘟嘟囔囔道:“火车晚点,天快亮才回……让我多睡会……”
他回乡去找到工作了?不好,我少了个同盟军。想趁宿舍没人,先攻下这堡垒,又拍了他一巴掌:“再睡,午饭也莫得吃了……”
周小夏果然一跃而起,一边咕噜着,一边收拾牙刷毛巾脸盆往盥洗间走:“快中午了?难怪,饿得睡不着,梦见吃月饼……”
等他半天没回来,还掉进厕所了?我追问过去,问他工作落实没?
周小夏一嘴牙膏,如含着大口雪团,怕冷一样缩了肩膀,吐出满嘴泡沫,才模模糊糊吐出三个字:“卖月饼”
还在做梦?我上前摸摸他额头:“卖炊饼去吧,武大郎。”
镜中的男生眼睛红了,眼睛潮湿了,赶紧拧毛巾搽脸,以此掩盖心酸。
以为讽刺了他个子矮而伤心?我笑着挽回攻击:“错了错了。两个武大郎高,半个武大郎宽,周小夏玉树临风,标准帅哥,男儿有泪不轻弹,伤心了?只因我说错话得罪了。我才是武大郎的山寨版……”
周小夏把毛巾狠狠往脸盆一甩,水花溅到我身上也不管,转身径直回宿舍去。我只有帮他收拾盥洗用具带回去,看见他站在窗口,面朝校园的姹紫嫣红望去。知道他是看是否有人朝食堂方向去,但也不该如此沉默,半天不说话呀。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我唤他半天,他才转过身来,翻身倒在床上,冲着我嚷嚷:“坐了一宿的火车,又累又饿,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告诉他:“真的要到饭点了,我们宿舍楼人都回家去了,不信你到食堂看看,而且有人排队了。走走走,还有饭票,不吃完也不能退,中午买两个荤菜,给你接风,祝你即将高就,鲤鱼跳龙门。”
“狗屁龙门呀,是跳回农门。”他骂了一声,这才收拾饭盒勺子,跟我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就想不开!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一粒汗珠甩八瓣,把我供养出来,毕业却是失业,你说,寒门子弟,上大学什么用?”
我有点幸灾乐祸,落水不止我一个啊!原来他那么自信,县里有他的老师,乡里有他七大姑八大姨,进一所初级中学当老师不成问题。看来,而今也是折戟而归。
我说:“你今天才明白?世胄摄高位,英俊沉下僚……”
他马上用勺子敲响饭盒子,像小和尚敲着木鱼念经一样接口:“……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籍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我劝告他:“你看看,左思的咏史说得再明白不过,千百年如此,世界就是这么不平等,你还买块豆腐撞死去吗?这么沮丧,难道没找到工作?”
他垂头丧气地说:“找到了,乡镇食品厂,也要托亲戚开后门。四年,付之东流……”
我瞅瞅他,眼睛又红了,打趣道:“怎么没用?起码,卖月饼的广告词都有古意,对,就用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做广告词:明月几时有?举饼问青天。不知我月饼,能卖多少钱?……”
周小夏噗嗤一下乐了:“你呀,穷开心。”全本qbxs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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