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渊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让李自成、张献忠走一遭会有什么深刻的改变。
官如虎,吏如狼,乡绅熊心罴肝肠,升斗小民化成纨绔口中膏粱。
这等世道可曾有过改变?
这个世道,不会因为李自成、张献忠他们有任何改变。无非过去是大明洪武天子,现在是大顺永昌天子。
能有什么区别?
有一百亩地,生五个儿子,一百亩地分成区区块块,五个儿子各得田二十亩,村东五亩。村南十亩,村北五亩。十个儿子每人再生五个孙子,一人只有四亩地,求个果腹都不可能。碰见小吏威逼是死,碰见洪水大旱也是死。
然后呢?
皇太极、多尔衮们来了,杀他个尸山血海,杀他个白骨累累,杀他个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得千里无鸡鸣,然后呢?
然后或许就又是一个朱洪武的大明,所有人一起歌颂永昌天子如何克难定乱,一起说“得国之正,无若我大清。”。
再过几代人,一切重来,宛若梦幻。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杨渊取出折扇向西北一比,而后南指。
“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
我要做的事情,是历朝历代都无人为之事,这也或许便是我来到此地的机缘。
杨渊口中吟诵着稼轩词,五根手指牢牢握住扇柄。
我要做的,是千古难见的英雄之事。
均田地,曾有农家出身的伟人一辈子都不肯做。他不当李自成,我也不会做李自成。
我不是他那样旷古绝伦的伟丈夫,但我也可以做这个时代的英雄。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杨渊看着天空明月,一时无言。
汉水涛涛。
普道人看着南郑的城墙,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头盔。
南郑县的城墙上没有任何旌旗飘扬,甚至看不见任何一个人。没有明军火红的帽缨,没有一根根立起的长枪,没有探出头盯梢的探子,没有锣鼓的声响,没有呼喊乱叫的壮丁。
正常守城里面会出现的一切,在南郑县城上都没有,这里安静地像是没有人。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他已经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头。
普道人往地上吐了口痰,望向自己的左右。
陆续也有其他各部义军度过汉水,对南郑县呈三面夹击之势头。普道人的左边是争食王所部,右边是闯食王所部。这两位也都是崇祯元年便参与起事的老义军。
除这两股,还陆续有几家人马陆续将精锐送过汉水,同普道人一道将南郑县城隐隐约约围了起来。
义军自从天启末年、崇祯初年陆续起义以来,大多都是采取横掠乡野,不攻城池的战法。
不过既然八大王打破了凤阳城,普道人也觉得自己可以碰一碰这南郑县。
毕竟还有这几个“南无”在,只可惜从小没有出过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地面的普道人不知道,朱元璋的老家凤阳是没有城墙的。
普道人身后,“南无太上老君”的杏黄色大旗烈烈招展。一个穿着棉甲手里捏着线枪的骑士从另一边跑了过来,在普道人前面很傲慢的勒住了马头。
“普当家的,我家掌盘子叫俺来问一句,这南郑城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你要是不打,他就带人扎营搂婆姨去。”
这人身后插着一杆蓝旗,脸上带着铁制的护面,一双眼睛颇有不屑地看着普道人。
“你是?”
“小人是薛仁贵麾下。”
普道人转念想了一番,的确有一路叫做“薛仁贵”的营盘,平日里跟摇天动走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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