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顾恒不想再回忆往事,一切已成定局。

他也不想去思考顾瑜突然提及玉海关背后的用意,眼下最重要的是顾家之困。

“大哥,你将咱府上的帖子给我。”

“你待如何?”

顾恒道:“自然是进宫。”

“陛下已然拒了父亲,又怎么会答应”话未说完,顾恒立即道:“我亲自去递帖子,若是不见我,我便守在议政殿门口,明日早朝前总能见到他。”

“若是陛下休朝呢?”

顾恒眼眉一挑,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只疯狗没那么胆小,怎么肯躲着不见人?”

说到做到,顾恒从顾瑜手里拿了长亭侯府的帖子,带着沉玉不消多说,直接套了马车出门。

更深露重,天上一弯新月清清浅浅地挂在厚重的天幕之上。

哒哒的马蹄声一下一下敲着坚硬的石板路,顾恒靠在马车里身体微微晃动。

他闭着眼睛,外表看来神色淡然,实际脑子里已经想过与卫明桓谈判的数十种可能。

现在,是他顾恒有求于那只疯狗了。

这种求人的角色,他向来做得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的,所以他握在手里的筹码也并不如何丰厚,唯一有利的大概只在于他对卫明桓十数年的了解。

顾恒冷静地分析着,突然马车停了,沉玉从外面掀了帘子探进头来,“珩公子,京畿卫在前面拦住了我们。”

“京畿卫何人?”顾恒问。

“王将军。”

顾恒闻言笑了笑,伸手掀开帘子,看到了逆光站着的王秉忱,他手里提着一只灯笼,身后跟着两个军士。

见顾恒露面,王秉忱开口:“珩公子见谅,此刻已然宵禁。”

顾恒客气道:“多谢王将军提醒,顾某有要事进宫,还望行个方便。”

“怕是不能的。”王秉忱面无表情。

顾恒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两名军士,“想来是有人要见我。”

王秉忱也不多说,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一个请字,顾恒见此,意欲下车步行,沉玉拦了拦,“珩公子,这夜深人静的,咱们若是碰到了危险,恐怕侯府也来不及相救。”

顾恒微微一笑,推开了沉玉的手,“放心,王将军为人正直,向来不屑阴私手段。再者,我若在王将军手里出了事,那王家自然也脱不了干系,指不定眼下的局面又会有新的翻转呢。”

王秉承一身盔甲,在前头提着灯笼默不作声地走着,他自然能听到顾恒的言语,却未回应半个字。

一行人转过几条巷道,走到一座宅院的侧门,王秉忱轻轻推开,院子透出屋内些许的灯光。

“珩公子,请。”一路以来漫长的沉默,最终被这句话打破。

沉玉守在顾恒的身侧,下意识抓住了顾恒的胳膊,小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像鬼宅。”

王秉忱看了一眼沉玉,道:“请珩公子放心,末将自不会让你伤到一丝一毫。”

顾恒微微一笑,“有王将军在,即便是鬼宅我也闯得,更何况屋内那人也不是鬼吧。”

他拍拍沉玉,“你在院子里等我。”

王秉忱带来的那两名军士,也自然地守在了院子门口两侧,如同两尊门神一般。

顾恒朝着亮灯的屋子走去,凭借着短短十几步距离,他已然打量了整个院子。看起来最寻常不过的小户人家,并未疏于打扫,各处角落都显得很干净,却不像个长住人的地方,没有丝毫生活气息。

应当是那人临时见人的秘密场所。

王秉忱站在屋外,规规矩矩拱手行礼:“六爷,人到了。”

这一声六爷,几乎让顾恒一激灵,尽管意识到来人的身份,但还是惊诧于此人对于京畿卫以及整个王家的亲密关系。

六爷,那可是楼涤玉及其整个暗侍卫对他的称呼。

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忠诚。

王秉忱没有靠近那扇门,甚至连帮顾恒推开的动作都没有,他行了礼之后,就静静地站在一侧,顾恒看了他一眼,最后走上前。

其实那门是虚掩着的,他不需要费力地可以完全推开。

可当他伸手之时,里面的人却打开了。

“进来。”低沉的嗓音,正是那人的声音。

顾恒顿了顿,随后走了进去,屋里是亮堂的。

高大的男人刚刚转身,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眉目锋利,静静地看着他。

除却他,屋内再没有第二人。

顾恒心想,能让如今的天子陛下亲手开门迎客的,想必自己是第一人了。

“臣顾珩,见过陛下。”膝盖还未弯曲,卫明桓就开口,“起来。”

顾恒也不矫情,径直站直了身体,与卫明桓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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