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无眠,虞青顶着沉沉的脑袋上班了。一到办公室,就听见小李和小张在大声谈论着什么。“昨天那桑总真是太man了。”小李痴痴迷迷地说。“还man呢,你敬他酒他都不喝,太没礼貌了吧!”小张撇撇嘴说。“就因为那样才显得高冷,显地酷嘛!那种见到女人就叫‘美女、美女’不停叫地,你敬他酒他来者不拒,而且还拼命劝你喝酒的那种,那能称得上man吗?”“嘻嘻,你还别说,照你这样说,这桑总是有点味儿。”“我还有个小道消息,听说他是路云市最大的房地产商,资产好几个亿呢?”“消息准不准呀,他那么有钱,干嘛还来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瞎哚哚呢?”“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今的房地产要走下坡路了,而农业这块,却有很多政策扶持,从房地产转向农业,那可是明智之举呀!”“哦,照你这么说,那个桑啥的含金量也忒高了吧!”“那还用说呀!我们呀也只能在这瞎叨叨,人家不跟咱喝酒呀,那是有原因的。说到底,咱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的呀!”“没想到,一不小心还遇见一富豪了,运气呀!”小李似乎还在回味着昨天的事,她没再接小张的话,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在琢磨个啥。不管别人怎么琢磨,她是不能再琢磨了。昨天琢磨了一晚,也没个啥结果,脑袋倒是生生的疼。虞青这样想着,她打开电脑,准备做做报表。“虞姐,你咋了?一声不吭的。”小张见虞青进来这么久,竟没说一句话,这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没咋,就是头有点痛。”“哦,这样啊,那我们不吵你。”她说完,拉着还在发愣的小李走了。

日子在不声不响的过着,转眼过了一个多月,桑阳自那次露面后,再无任何消息。其他人倒也没把这放在心上,以前说来投资后来没影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不在乎多一个或少一个的。但村里的刘支书和肖主任倒是满满的遗憾。谁说不是呢,他们原本以来钓了一条大鱼,大鱼也露出了水面,但也仅是露了个面就哐当一下没了影,最后的结果便是连虾米也没捞着。至于虞青,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既想看到他又不想看到他,曾经贴的那么近的两个人,此刻却有着难以化解的陌生,不见也罢,省事。

再次见到桑阳是在村委会。那天天气晴好,他进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洒了一屋子,房前的树上小鸟正在欢快地叫着。她和村两委班子正开会。她正在宣读《关于开展夏季计划生育工作的通知》。和桑阳一起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当他们看到他时,都愣住了。到底还是刘支书反应快,他忙站起来招呼到“桑总,您好哇!”“你好,刘书记”桑阳动了动嘴角,微笑着伸手过去和书记握手。村主任会计也会意过来,忙过去打招呼。虞青懵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你们,你们是在开会吗?”桑阳有意无意的朝虞青那边扫了一眼,问道。“是啊,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部署部署下一步工作。”“哦,真的不好意思,前段日子,我工程上出了点事,忙地焦头烂额的,也忘了给你们说一下,这不,刚忙完就赶往你们这儿了。真对不起啊!”桑阳解释道,看得出,他有些疲惫。“你能来就好了,还有什么对不起的呢?”书记讨好又似安慰的说。“你们,你们接着开会吧,我等你们。”桑阳说话时始终对着刘书记,其他人像是不存在似的。“那好吧,你先到我办公室去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刘书记说着把桑阳带去他的办公室。会是开不落实了,大家简单的把当前一些紧要工作布置了一下就散了会。刘书记进了办公室,发现虞青没进来,忙叫主任折回去叫她。虞青是故意不进去的,村主任这么一叫,她慌忙中找了个理由说她得赶快回一个信访件,村主任也不好勉强,只得随了她。看见村主任进去了,关上了门,虞青的心这才落了地。现在,她的确是没有勇气离他这么近,而且还得那么久。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书记让虞青把前些日子她准备的里坳口山场涉及到的村民名单及具体面积拿给桑阳看。虞青给桑阳资料时,他的一只手里正拿着一根正燃着的烟,他用另一只手从虞青手里接过资料,然后看了虞青一眼,说了声“谢谢。”“虞主任呀,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呢,当时你弄这些时我还笑你在做无用功呢,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书记笑呵呵的说。虞青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听书记这么一说,桑阳特意抬头看了看虞青,冲她笑了笑,“谢谢啊!”虞青知道,先前他说的“谢谢”只是礼节性的,捎带的,而现在这个“谢谢”他是过了心的。虞青仍只是微微一笑,开门溜了出去。一出去,虞青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村里的会计见她这样,很是惊讶,瞪大眼睛问“虞主任,你怎么啦?”“没,没怎么。”虞青有点慌乱,忙躲进卫生间。她坐在马桶上,用手紧紧的捂住胸口,想慢慢消化她那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情感,可是她的心仍旧好乱好乱,终究还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定下来的点。他,他终于看到她了。不管怎样,那是一个很重很重的信息。两年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在他的心里,应该想过千百种她的模样吧,可能没有一个可以对号入座吧。以前,他总死缠着她要见面,她拼命的忍着忍着,最终还是没有见。现在他不缠了,她也不用忍了,却见面了。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命运已经很眷顾他们了。虞青想着,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

因为桑阳他们商议了很久,已到了吃饭的点了,所以只好留在村委会吃饭。村委会有自己的厨房,主要用于工作太晚时弄个工作餐啥的,当然,有时也会用来接待领导,客人。桑阳到底算得上是贵客,所以整了满满的一桌菜,先不管味道,荤素颜色搭配地还是非常不错。席间,书记要倒白酒给桑阳,让他拒绝了。他解释说他肠胃不好,不能喝白酒了。村支书经过上次在酒店那次喝酒,多少也知道了桑阳的脾气,就倒了点家酿的米酒给他。桑阳对此很是满意。听到他说肠胃不好,虞青的思想又跑开了。记得一次桑阳出去旅游,说是去旅游,虞青都怀疑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因为一路上他都在和她聊着,游到哪聊到哪。虞青不由叹到,“我怎么感觉在和你一块游呢?”“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呀!”桑阳乐呵呵地说。可能是物极必反吧,在他回家的途中,他实在受不了,就不断的要求要见面。虞青仍旧是拒绝。“我要见你,一定要见。”“不见。”“为什么呀,我保证见面后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只是看看你。”“为什么要见呢?”“想,特别特别的想哇。”“不行。”“你真想把我整疯掉吗?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见面,另一个是分开。”“只有这两个吗?”“只有两个。”“那好吧,那就分开吧。”发完这句,虞青就下了线。隔了不到一分钟,她又隐身登上QQ,发现桑阳也已下线了。虞青默默地流着泪,心也似被人掏空般的难受。她每隔一两分钟都隐身登一次QQ,希望看到桑阳,抑或看到他的留言,她之所以这样一会儿上线一会儿下线,她总是觉的每一次都是希望,可是,一次次的,带给她的只有失望、失望,最后近乎到了绝望的边缘。直到晚上一点多,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困了,虞青盯着桑阳暗了的QQ图像睡着了。睡着了,很快又醒了。她艰难的睁开胀痛的双眼,按了一下手机,发现QQ好友一个个都仍静悄悄的,似乎从不存地过。虞青又闭上眼,想睡,泪水却湿了枕巾。后来呢,后来,大概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虞青再一次登上QQ,那个世界是最动听的“嘀嘀”声再次响起,她擅抖着双手把信息读完。“完了。我不行了,没有你,一切都不行。昨晚本来可以到家的,因为我得了急情肠胃炎,被送进了医院,所在在N城住下了。一夜无眠,四点多就起来了,在江边走了一圈又一圈,头脑中仍全部是你,我怎么能没有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虞青更是狠狠的哭了一场,然后回复二字,“猪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妇女主任看着她问,虞青抖了一下,一支筷子掉到地上了。村主任忙把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她。“左撇子拿东西肯定也有不利索的时候呀!”刘书记呵呵笑着说。“哦,虞主任是左撇子?”李旭也就是跟桑阳一块进来的那年轻人,后来知道他是桑阳的特别助理问道。桑阳没说话,但是眉头皱了皱。“是呀,都说左撇子聪明,这还真是呢。就说我们虞主任,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大脑却是一点不弱的。总是把问题看得准,办法也多,想法也独特,所以呀,这几年我都不让镇党委政府换人了,坚决要求她在我村驻村挂点。”刘书记这么一说,桑阳又若有所思的抬眼看着虞青。“刘书记,不带这样夸人吧,还当着我的面,这让多难为情呀!”虞青本是又窘又怕的,思维也收不上来,但倒还是有些功底的,稍稍想了想便溜出了这么一句俏皮话,倒也把在座的都逗乐了。

笑过之后,李旭像是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说,“虞主任,你怎么没喝酒呀?”“噢,她是不会喝酒的?”村主任忙解释说。“怎么可能呢,俗话都说‘喝不了三碗酒,进不了乡政府’嘛!”“我很惭愧,我是歪打正着进去了。”虞青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那就更厉害了,歪打正着都能进去,要是正打正着那还不知怎么的呢!所以再怎么说也得喝一点。”李旭说着已拿了一瓶酒站到虞青身旁。这时村主任拿了杯酒过来了,“李经理呀,她是真不能喝。有一次我们让她喝了点,结果还得我们送她去挂瓶。要不,咱们喝一个?”“哦,那是真的吗?大美女不喝酒,那可真是遗憾哪!来,咱喝一个。”李旭说着就跟村主任喝上了。村主任喝完酒,却还不忘给虞青添了些白开水。“看来,虞主任还蛮受保护的嘛。”桑阳悠悠的说。“那还真是这样,她呀,可是我们村的宝贝儿。”村书记乐呵呵的回答说。桑阳没再说什么,只是轻飘飘地又看了虞青一眼。虞青装作没看到,低下头喝水。

吃完饭,书记、主任和桑阳又到书记办公室商量事去了,虞青见也没她什么事了,就要开溜。不料,刘书记叫住她:“虞主任,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开个会。”要是在平时,那是责无旁贷的,但今天,硬是不行。“下午三点我得到局里开会,你看,现在都二点半的了,我还担心迟到呢。你们先商议吧。”虞青解释道。“这样啊,那你快去。”刘书记记呵呵一笑,问题也就解决了。

虞青的车子行驶在笔直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路边白杨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摇着,散落在草丛中的野花肆意的开放着,彰显着春天的生机。风徐徐拂过她的脸颊,太阳暖暖的晒着,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日子竟可以这么美,美地像是天边的那抹飘在风里红霞。一辆宝马从身边开过,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对她吹着口哨,她无心去厌恶他的挑逗,依旧笑盈盈地品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的幸福,想想,其实要具体到某一件事,她不禁迷茫了。要是具体到一个人,那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是的,桑阳,桑阳看见她了,桑阳还跟她说话了,桑阳也知道她的生活了…就是这些吧,就是这些让她感到满心的欢喜吧!也就是这些让她感觉到日子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美吧!看,命运还是很会安排的嘛?想到这,虞青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自己这傻样哦!”

又过了几天,度假村投资的事终于被敲定下来,名字也取了,叫做闲云野鹤度假村。这可乐坏了书记和村主任二人。撇开为人民服务这等大道理不说,一个村子要是能有一个像样的企业,肯定会带动全村的经济发展的。大的不说,就单就业这一项,就能解决一个大问题。当然,这样一来,村里,镇里包括投资方可就有事做了。特别是虞青,既要做好镇里面的事,又得协助村里做工作,有时还得做好投资方的服务工作。十几天下来,她陪着李旭跑工商、土管、林业等各个部门,赔了无数个笑脸,都快觉地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不过,效果也不错,到底是工作了十几年的人,到哪都有熟人,这年头,有熟人事就好办多了,即便有些证办起来有些费力,倒也还是顺利给办下来了。李旭看着有些疲惫的虞青说:“我回去得跟我们桑总讲,让他给你发工资。”“不用,谁叫我是人民的仆人呢?”“有你这样的仆人可真好哇!”李旭由衷的说。虞青笑了笑,冲他这一句话,觉地所有的辛苦似乎都值了。

闲云野鹤度假村的征地工作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县里特别成立了闲云野鹤度假村征地组,由镇政府的李副镇长任征地组长,成员有镇政府的小虎、虞青,另外,还从县直单位抽调了四个工作人员,加上村里的村干部,一共十来个人。没征过地的人知道征地难,征过地的人知道征地不仅是“难”,更是又“繁”又“烦”。它不但考验你的智慧,而且还考验你的耐力、承受力。很多征地人都这样形容自己,“就如沿街乞讨的乞丐,不停的要求东家给点饭,再多给一点,再多给一点,全然不敢看东家嫌恶的表情。”“我觉的有的乞丐比我们还受欢迎呢!”有人又补充了这么一句。唉,在虞青的思想里,虽不至于把自己看成乞丐,但也确实觉地征地工作会贬低工作人员的人格,弄地好像没有一点尊严。最常遇到的是,工作人员一见到征地户都要堆起满脸的笑容搭讪,“×××,你回来了?”“×××,你吃饭了吗?”等等诸如此类的问候。即便如此谦卑的态度,换来往往是爱理不理,抑或看见他们干脆把门关了,不让进屋。可是,就这样,你还不能有脾气,领导说了,哪月哪日之前要把哪块地给拿下,你还就得没皮没脸的一遍遍地去敲征地户的门,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虞青想,或许每一种职业都有它不堪入目的一面吧。就是当领导的,领导上面还有领导呀,哪一天大领导发火了,或许还会指着哪个小领导的鼻子说,“你这废物,给我滚出去。”小领导也只能当成“废物”灰溜溜的滚出去。出去后,他既不会吃药也不会跳楼,他会依旧在那些叫他“领导”的人面前得瑟。唉,这就是人呀,可真是能屈能伸。

话说闲云野鹤度假村的征地,经过一个多月的“白+黑”(白天加晚上)、“5+2”(工作日加双休日)“晴+雨”(晴天加雨天),终于要接近尾声了。这些天来,虞青已熬地不成样了,瘦了一大圈不说,整个人也黑了,而且由于上火,弄的满嘴是泡。不过效果还不错,就只剩下一名叫刘伍生的征地户,每次去找他,他要么一句话不说,任凭你在旁边说呀说的,要么直接关门,征地工作组的人员几乎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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