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一声长鸣,缓缓驶入北京站。

向阳拎着大包小裹被滚滚的人流携带出来。期间他做了个小小的实验,把双脚离开地面,发现居然横向摩擦力能战胜地心引力,不用自己走就被带出来了,窃喜之下屡试不爽,玩儿得不亦乐乎。艰难地挤过出站口,伸了个巨大的懒腰,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发现这人潮涌动百味交集,空气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新鲜,揉了揉鼻子作罢。

人群通过狭小的出口散去,向阳的凌波微步也再难施展,肩膀上的几个大包越发沉重起来。约好来接站的林岩乔巧李晚成连个影子都寻不着,气得他骂起街来,只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费力地向外蠕动。殊不知,不远处李晚成林岩乔巧早就发现了他,起初见他玩儿得高兴不便打扰,“扛大个儿”累得跟孙子似的也颇为有趣。乔巧思夫心切却被李晚成死死拉住,说能让向阳这么狼狈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这是十分珍贵的绝版,害得乔巧跺脚干着急。

与向阳一同下车的一个小伙子发现了远处招手的恋人,“嗷”地一嗓子跳起来,直向女友冲去,却忘记了面前还有个晃晃悠悠的脚夫,撞得向阳摇摇晃晃转了好几圈儿,终于一个趔趄趴下,几个包裹也都摔了出去,不知道哪个包裹里发出了一声破裂的轻响,向阳顿时变了脸色——他感觉出来了,那是包裹里父母的骨灰坛。伸手摸去,果真触到了裂痕。

向阳翻身站起,一把揪住了那小伙子的衣领。小伙子也初来京城,心说怎么皇城根儿的人都这么暴脾气,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为啥拿出杀人的架势来?被凶神恶煞眼睛发红的向阳吓得直后退,绊到向阳一个散落在地的提包上还摔在了那里,就势“哇哇”哭叫起来。人群渐渐围拢过来。向阳还没有冷静下来,挥拳要打,却被林岩拉住。

李晚成跳到那小伙子跟前,把他拉起来道:“哥们儿,你摊上事儿了,这是我们铁锹帮的二当家,杀人不眨眼,我是大当家的,拿点钱出来我帮你摆平好不好?”

林岩踢了李晚成屁股一下,拉起小伙子道:“听他胡说呢,没事,赶紧走吧。”那小伙子诺诺连声,在女友搀扶下仓皇逃去。

坐上了乔巧的车,向阳也平静下来,舒展了一下乏累的身子,打量了一下几人笑道:“哥几个,别来无恙啊?”

李晚成嬉笑道:“我和林岩到没什么,关键是小乔,整日里以泪洗面,长夜无眠,‘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那话怎么说来,哦对,‘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柿子,绿了辣椒’。我们生怕你远行在外,这闺中怨妇再红杏出墙,每天拎着水桶不离左右,就怕后院起火。”

林岩不屑地哼了一声,告诉向阳死死将李晚成摁住,以一句“那是个炎热的午后”开始了李晚成与袁佳激情往事的讲述。林岩平日沉默寡言,不知道什么动力让他冒李晚成之大不韪给他抖露了老底,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与车内的《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水乳交融,将一个一见钟情酒后乱性以身相许始乱终弃的故事演绎得极富艺术美感。

再好的艺术也得碰上懂得欣赏者,向阳和乔巧不但懂得欣赏,还精于配合,惊讶的时候瞪大眼睛,捧腹的时候笑掉大牙,叹息的时候声泪俱下,唾弃的时候涎星乱飞,一时间车子里“啊”“噗”“唉”“呸”声不断。李晚成纵然脸皮再厚,也架不住如此赤裸裸地起底、揭露和批判,红色素咕嘟咕嘟上涌,一张脸真像在苏丹红里浸润千年的大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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