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叶怔一瞬,抬头望去,果然见得窗前案上两侧各放着一盆藤状植株。
一侧翁老一愣,以为是端木若华不喜,莫敢迟疑,忙命人进来将盆栽搬出了昔日的宣王妃,如今的宣夫人寝居。
端木若华被叶绿叶推至宣夫人床榻一侧,果然榻上女子已长时昏沉不醒。
叶绿叶默声不语地立在端木若华身后,看着白衣之人伸手为其把脉……双眼怔看榻上皎美的妇人一眼,目中微光闪烁。
“先生,夫人她……她……可还……有救?”一干丫环侍在两旁,翁老立在前面忍不住忧心询道。
端木若华沉默许久,轻咳数声,转腕将手收回。
“绿儿,自马车中将针帛取来。”
叶绿叶闻言一震,立应道:“是,师父。”
她折身急步而去,端木若华回首对屋内之人道:“宣夫人心绪郁积太深,病已不轻,但若能调养得当本不致于一病不起……怕是她心绪始终未得解开……故病上加病,方至如此。”
翁老闻言微红了眼眶:“先生是明事之人……”他目中泪光闪烁,终忍不住道:“当年三王之乱,先生是当事之人,小老儿便是不说先生心下也清楚……不瞒先生……实则我家王爷当年参与谋逆之事时夫人知情,小老儿隐约知道,当时夫人不但未劝阻王爷,反颇为赞许……如今……王爷已被赐死,小姐和夫人得圣上开恩免除一死只贬作了庶民,但小姐却已因此与夫人生了嫌隙……夫人她自己也极自责当年的愚昧无知……故五年来从未有过笑颜……且又思念王爷……”说到此处,他目中已湿:“夫人整日缠绵病榻,早有一死以伴王爷之心……只是又放不下小姐……可小姐自王爷出事后便再未回来看过夫人……这么些年下来,夫人终是不愿熬了……”
端木若华微微垂下眼帘,空茫的双目静静望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平声问了一句:“翁老可知,此屋中的几盆夜来香从何而来?”
翁老听得愣了下,而后抹了抹眼角,强露了几分笑色道:“回先生……那是王爷去世之后夫人甫搬来此地凌王妃亲自过来慰问时顺道带来的,说是香气宜人,能助人排解忧思。”
端木若华听罢未多说什么,犹豫了一瞬之后,方道:“此物……香气确甚,夜间尤是……只是,却不宜长时放置于寝居之内。”
翁老一怔。
端木若华平静垂目,未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待得叶绿叶回来,端木若华从她手中接过针帛道:“我于屋内为叶夫人施针,不便受扰,旁人都出罢。”
叶绿叶询过端木若华之意,领翁老与一干丫环一齐出了寝居。
院内。
翁老于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方回了神来,而后立时便派了个丫环去药材铺里详细问问这夜来香。
“回管家,药材铺的老板说……”小丫环不时便回了,附耳过来与翁老说了几句。
翁老只听得一震,不由愕寒:“当真说有毒?”
小丫环怯怯地点了点头:“百草堂的大夫说毒性虽浅,但时日一长便……便也会不妥。”
翁老脸色微变,静默了一瞬,叮嘱道:“这事你不要再提起,与谁也说不得,可记下了?”
小丫环连连点头:“奴婢记下了,定不乱说。”
“记得就好,你下去吧……领几个人将那几盆夜来香静静埋了,往后夫人若是问起便说不小心打碎了。”
“奴婢知道了。”
叶绿叶走近过来,望见那小丫环匆匆走远,出口问道:“翁老,是有何事么?”
翁老心上尚几分惊寒,见了来人毕恭毕敬地上前一步,蓦然跪下道:“翁老给小姐请罪了。”
叶绿叶一震,声音转冷,皱眉道:“你起来说话。”
翁老却未起,直身长跪道:“原是小老儿不明事,未加留心,方误了夫人病情,以至今日……”
叶绿叶静静看了他少许,突然道:“我听下人说,前些日子凌王于此地路过,顺道过来看了看我娘。”
翁老身一震:“回小姐,是的。”
“往后……”她声音一沉,蓦然寒肃道:“凌王府之人若再来,你便推说我娘病了,不见外人……能避就避,不得与他们有什么瓜葛。”
翁老怔住,抬头来有些愣然地看着面前的绿衣少女:“小姐的意思是……”
“凌王不可信,更不能不防,你侍在我娘身边多加小心注意些!”
翁老不由得心头一暖,眼中微微湿润,当即应道:“小老儿明白了,定谨记小姐叮嘱。”
叶绿叶点了下头,而后便不置一言地转身去到端木若华正给叶母施针的屋前守候。
翁老望着那碧色身影,心头感慨,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便是长时不在夫人身边,小姐跟随端木先生多年也比我这老头儿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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