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花影婆娑,鸟鸣声连成一片,衬得深山岁月静谧。

冀漾坐在湍急的温泉里,任凭落水猛烈的冲刷。

他想要冲洗掉身上的肮脏和染血粘腻的感觉。

可是不论冲洗了多久,他却感觉自己依旧还是脏。

直到夕阳落下,他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上了岸。

不知不觉,竹楼近在眼前。

仰头望去,他卧房里的烛火亮着,灯光朦胧,一道单薄的身影,坐在窗边的书案旁。

小小的年纪,本该圆润的她,却格外消瘦,同十二年前嫩白甜糯的模样差距很大,但眸色却是一样的清澈。

她正捧着一本书册仔细钻研,格外认真......

“哥哥,你回来了?”

冀漾武功极高,走路几乎无声,直到走进来,花沅才发现他。

登时,花沅将捧着的书放下,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她还撒欢似的颠了几步,活脱脱一只摇着尾巴迎接主人归来的小奶狗。

冀漾刚刚沐浴回来,仅仅身着一件霜白色的丝绸中衣。

衣领半敞,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线条,很是潇洒随意。

他缓缓地走进来,对上花沅那双异常清澈的眸色,不禁微微出神。

当年那个小狗子般大的软软一团,竟长这么大了?

如今算算都快十二载了……

天顺六年时,他也不过才八岁的少年,也亏了是玄黓的首个任务,不然依着自己后来狠辣的行事作风,是不可能心软,放过她的吧?

“你竟还活着呢!”

冀漾面对这只唯一从自己手中逃走的漏网之鱼,似回忆般的开口,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

月光隔着窗棂而来,似乎连光线都变得朦胧。

微风徐徐,吹得他衣领大开,长长的衣带随风飘舞,衣袂翩翩。

冀漾皮相俊朗惊艳,可是那双精致的眼眸,却十分冷漠凉薄,瞳珠晕染开清凉,仿若是一轮三九天的冷月,仅仅被瞧上一眼,便是寒风侵肌。

花沅抬头,望向了他。

对上这样一双深邃如海的冷眸,一时之间,她的心都似乎不跳了。

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收住。

小手儿轻轻地扭着衣角,一副无助委屈。

原来他还没忘记“杀蛋之仇”......

他怎么说未来也是个权倾天下的男人,胸襟咋就能这么小呢?

还未来宰辅呢?

难道就不懂得宰相肚里能撑船......

唉!她这根纤细的脖子,是这么看都不怎么牢固。

她是不是应该立刻转身,撒腿儿就跑?

可是偏偏,她的双腿好似是注了铅一般,重得根本就抬不起来。

于是,花沅就这么呆呆地立在原地。

她怯怯地昂着小脑袋,就这么静静的瞅着他,杏眸氤氲着水雾一眨一眨,弱弱地望着他。

而此时,冀漾也在瞧着她,望着那泛白的小脸,长而卷的睫毛下一双墨玉般的眼珠子,时不时地咕噜噜地转动着,一头的虚汗的往外直冒。

“被褥里放的什么?”男子淡淡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嘶!”花沅终于回神,倒吸了一口气。

糟了,被发现在人家被窝里孵蛋蛋,会不高兴吧?

怎么办?

花沅酝酿了一下情绪。

她长睫下的杏眸氤氲着雾蒙蒙地湿气,娇软软又迷茫茫地望着他,道“哥哥别气,那里面的是剩下的三个蛋蛋……”

冀漾却不待她话落,便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他抬手撩开那隆起的被窝,一股温暖之气迎面铺来,那是鸡窝的温度和味道.......

里面是三颗大小不一的蛋,还有一个温热的葫芦,想来是供暖源。

“哥哥,沅儿错了……”

花沅低着小脑袋,心中挣扎了许久,还是一扭一扭地迈着小腿儿,走了过去。

她似乎忘了,冀漾有轻微洁癖的事!

可别再节外生枝啦!

她这小心脏扑通扑通的,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冀漾拧眉,眸色晦暗。

他本应不喜被侵占,甚至是厌恶。

可只要一想到是那个长大的肉团子做得事,他也就气不起来了。

这种不明的情绪,令他疑惑。

对了,海东青的蛋,不是她被炒熟了?

为何会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这里?

冀漾对着窗棂喊了一声,道“屠维!”

“在!”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嗓子。

窗棂外,一道黑影从梨花怒放处飘来,身手比狼都迅速,月色下,宛如鬼魅。

“漾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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