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时期,一晞待在家写起了那个在她心头若隐若现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她很少与人联系,每天傍晚过后就是她文思泉涌的时候,而下午则是她想象力最干涸的时候。每当卡住写不下去的时候,她就脱掉外套往大门外一条蜿蜒的土路跑去,土路上的铺满了琐碎的瓦片和石子,在跑步的时候她必须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不然一不小心摔一跤后一定会掉磨破一层皮。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可以放空自己的大脑,也就不会去想那些人物了。这对她来说一个很好的缓解焦虑的方法。
凭借想象力工作的人,最容易陷入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虚,随之而来的就是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原来所相信的。一晞常常被这种感觉折腾地心力交瘁。她深刻的体会到,想要做好一件事情,只有脱去外表最光鲜最有趣的部分,剩下的才是真正需要做的。
即使这样,她还是会抽出一些时间去爬爬山,吹吹风,到河边坐坐,不为什么,只为发呆。因为疫情缘故,村子对外封锁,市集也解散。春节期间,正值过冬入春的时节,农民其实没有多少田间农活,但因为有层层大山做天然屏障,病毒入侵的几率不是很大,所以农民还是不会闷在家里,怎么的也要去地头上走走。
一晞也一样,她家有一片地就在一条河边,那是小时候她和弟弟的乐园。河边的青草可以放牛,毛竹蓬可以躲凉,河水里可以捉鱼洗澡,但那大多是男孩子爱干的事情。还记得郢晟小学时候,就骑在水牛背上在河里泡澡。田里种着蚕豆、地瓜或是土豆,在河岸上生一小堆火,就可以烧制各种新鲜的野味。当然,这不是随时都有的特权,别忘了她们来这是为了干农活的,所以只有帮着父母把农活干得差不多了,大人才可能放她们去玩乐。
河流下游,有一处开阔的水坝,和水坝相连的是一道长长的梯形河堤,河堤内侧是倾斜的,用打凿过的山石修砌而成。夏天太阳晒过以后躺在上面睡觉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背上暖暖的,清风吹着凉凉的。河堤内侧的下方,还有一处隔离出的‘小岛’,长满了青草、野花和灌木,很适合用来编草扣‘锁住’一人的四肢,然后几人扮演各种土匪谍战剧。小时候一晞和弟弟、表弟们就是这样玩的。
现在大了,一晞依旧喜欢那处农田边的那片天地。自从回家后,她最常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了。看着河流两边绿绿的田野,视线在抬高一点就是两侧高高的山峦,接着就是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了。视线在远一点,就可以看到河流上下游村庄的缩影,这番景色足以让她忘掉所有的烦心事。在那坐一会发会呆,心里就像被河水冲洗了一样,变得干净清凉,灵感也会借着心里的这点湿意,写出几句不枯燥的句子来。
在真正写小说的时候,一晞遇到了很多困境。她曾经写文是为了释放自己心绪,但投稿之后又觉得要对读者负责。但她最近发现,写文章如果只是为了写出来给人看,心里随时要揣着读者的话,不免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吹捧、讨好、掩饰、卖弄的成分,反到写不出本色来。她不知道其他写小说的人是怎样的,但这对她来说是万万要不得的。所以,她最近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写小说。今天,她就是来这河边寻求答案的,对她来说,似乎许多重要的问题,都是自然天地给她答案的。她自己在河边坐了很久,看着河水缓缓流过,它是那样清澈。
“你为什么那样清澈呢?”一晞对着河流问道。
河水在流,但流地没有声响,仿佛不打算理会这个问它问题的女孩。一晞吸了一大口气,准备接受着某种回答,但四周依旧很安静,她的问题依旧没有解答。她微微低下了头,看着河水平静的河面发呆,看着湖底的水草柔和地扭动着身体。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了水里的另一种存在,她兴奋不已,瞪大了眼睛笑了出来。
是的,那就是水面上自己的影子,她瞬间明白了问题的答案,河水回答了她。原来在问题提出以前,它就给了她答案。一晞为了表示兴奋和感激,她又对着河水问了一遍:
“你为什么那样清澈呢?”
河水平静的回答道:
“为了看清自己。”
一晞一个人坐在河边笑出声来。此刻她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透亮。
关于自己为什么要写小说的问题,相信她也有了自己的答案,她对自己说道:
“我习惯入境,那就暂时忘掉读者的存在,仅仅作为一个转述者吧。”
虽然上次一晞和妈妈发生争吵说是不管她们了,但与真正在乎的人,气话怎么能算数呢?她第二天、第三天都接着打电话催她去检查,虽然她的妈妈依旧有很多小借口不去,但几天后,最终确定的结果是没有被感染,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蓝景因为停工,便也回家去了,他在家也没闲着,不断的在修改设计方案,他希望“云诗?南墙乐园”的建筑能够充分表现出主旨韵味。他的设计灵感多取材于自然的山水,虽然一晞认为诗意美最直接的来源就是山水,没必要再搬到那几里地上。但对蓝景来说,建筑是一项艺术,他希望建筑可以跳脱出常规范式,寻求一种融于自然的和谐美感。他希望自己的设计能够使那些生活在千篇一律的钢筋混泥土房子中的人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美感。也许,这世界上很多人,并不具备敏锐的资质或者没有条件去获得更高层次的美的体验。建筑也许可以帮助人们解放一点被禁锢的审美意识。
中国的疫情一直延续了四个月,对于封锁了四个月的城和人来说,这时间无疑很长了。但在人类抗争疫情的历史上,四个月已经很了不起了,那些不幸在战疫前线牺牲的人,生命就奉献在这四个月里。让人不得不佩服生命在脆弱之际绽放的伟大才是真正的伟大。值得庆幸的是,唐启爸爸从抗疫前线平安归来,唐启一家也因此收获了一份难得难忘的感动。这场疫情几乎波及到了全球,但有了中国经验,防控病情和研制疫苗的周期得以大大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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