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诀别

【一】

风来雨去,风雨留不住岁月的步伐,春秋交替,春秋挡不住季节的变换。又是一个金色的秋季到了。这个季节是农民们期盼的季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土地是无私的,是博大的。承载着万物,孕育着生命,谁付出了汗水,谁就会有收成。

志国家的庄稼,由于娘勤快,付出的汗水多,所以,样样长得颗粒饱满,分外精神。自从志国爹走后志国娘一直郁郁寡欢,思念着去世的丈夫。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心情好了许多,一是,今年的庄稼收成好,二是猪也长得壮壮的,鸡下的蛋也挺多,过一段时间就能换点儿钱。志国常说:“娘,你每天操心受累,看你瘦的,身体要紧,鸡蛋别买了,你每天吃两个,补补你的身子。”娘答应着。偶尔给孩子们吃几个,孩子们干一天的活儿,多累呀。自己却一个也舍不得吃。每次孩子们说,她总是说她已经吃过了。余下的还是换钱。这样勤俭节约,还愁着志国订婚花多少钱,娶媳妇又花多少钱。更让人高兴的是,志国的婚事有了眉目,过了秋就订婚,订婚后,如果不出意外,就等结婚了。她常常偷偷得乐。她心情好,精气神儿也分外的好,可她却还是偶尔觉得肚子一阵儿疼。穷人的身子骨硬朗,顾不上娇气,她就没往心里放。疼了,就稍微休息一会儿,等阵痛过去了,就又忙着干活儿。也没跟孩子们说。

秋季是金色的,是迷人的。即将收获的庄稼,就像是农民们精心抚养的孩子,凝聚着庄稼人的汗水,汗水浇灌的庄稼换来了喜人的收成。志国家也不例外,娘望着喜人的庄稼,以前的辛勤劳作得到了安慰。一家人也加入到秋收的忙碌中。他们先收回了沉甸甸的黄灿灿的谷子,又收回了颗粒饱满的火红火红的高粱,丰收的庄稼映着农人们开心的笑脸,劳累的心里踏实。

这天,志国一家人到地里收玉米,看着又大又结实的金灿灿的玉米棒子,香叶的心里很敞亮,劳累抛到脑后,马上投入到紧张的劳动中,可干了没一会儿,香叶的肚子突然又痛了,她脸色难看,使劲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咬着牙不出声,怕孩子们知道,耽误干活儿。她想等一会就会好的。可还是让志兵看见了。志兵赶紧过来扶住娘,喊哥过来。志国赶紧过来,一看娘的脸色,心里一阵紧张。他蹲下,要背娘到村卫生所去看看。娘却摆摆手,吃力地说:“等会儿就会好的。这是老毛病了。”苍白的脸上又出了一层细细的密密的汗珠。志国着急地说:“娘你别等了,有病了不看怎么行。”志兵也红着眼圈儿说:“看完病咱们再来干活。”一边说,一边去扶娘。娘说:“别耽误干活,我自己去看吧。”志国见娘不让他背,就起来和志兵扶娘。娘一推兄弟俩硬硬地说:“你们干活去,我自己去就行。说完咬牙捂着肚子慢慢地走了。志国不放心,悄悄的跟在娘后面。

娘吃力地慢慢走到村卫生所,说自己肚子痛让医生给拿点止痛药,医生也不经诊断,就听了她的话,给她拿了点儿止痛药。她又吃力的一步一步走回去,吃下药,躺下休息。志国这才又回到地里干活。娘躺了一会儿,也许是药起了作用,她感觉好点儿了,就又起来掐谷穗。

中秋节这天,志国和志兵去刨花生。不让娘去,让她多休息,可她哪有心思休息,家里的活儿多着呢。她就去晒房上的粮食,粮食刚晒开,她感觉肚子又是一阵痛,她捂住肚子蹲下,此时她心里有一种预感,自己可能得什么病了。以前,偶尔痛一阵儿,很快就过去,现在不时地痛,且痛的时间也长了。正赶上秋收,活儿这么多。这可咋整。她不想让孩子们知道,怕耽误秋收种麦。等过完秋再说。她坚持着又吃了点儿止痛药,躺下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稍好一点,就又起来摘花生,这时艳花来了,艳花已身怀有孕,没有下地干活,过来帮娘干活。娘还说她:“你嫁过去了,你要帮你婆家干活儿。”

“今天不是八月十五吗?我就在咱家吧,”艳花说。

娘就说:“那咱们吃饺子吧。”娘说完到院里去割韭菜,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用来换钱的鸡蛋,和艳花为孩子们包了香喷喷的美味的饺子。一家人围坐在小圆桌前,团团圆圆地过了一个中秋节。吃完饭,姐弟几个都发现娘的脸色很不好,吃得也很少,还时不时的捂住肚子,就跟娘商量先到医院检查一下,病不能等,不能拖。

“不行,现在这么忙,等种上麦子,我再去看病。”娘语气坚决地说。

“我先带你去看病,家里不是还有志兵吗?他干活你还不放心吗?什么活儿都干得了。”志国说。

“我的身体我清楚,别担心,我没事儿,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先到咱这儿的医生那儿看看,再拿点儿药,吃吃看。不行再说。”娘说。

姐弟几个拗不过娘,就只好不分白天黑夜的干活儿,好早点儿让娘去看病。庄稼收得差不多了,花生难晒还在房上晒着,谷子高粱已经晒干收缸里了。豆类已经砸了一遍,能种麦子的地也找人给耕了,一点儿也不敢耽搁,紧凑的种上小麦了。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天,娘到村卫生所瞧病,医生给她听了听,摸了摸疼的部位,劝她该到医院去好好检查检查。她点点头说:“忙过这一阵儿,我就去检查。”医生给她拿了药,她刚吃下,好像管点儿用,可后来作用就不明显了。娘也觉得该去大医院检查了。她答应去看病。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二十二的晚上,志国说明天带娘去看病,娘交代让志兵把没做好的活儿再做做,艳花给两个弟弟做饭。艳花少顿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对志国说:“明天是二十三,日子不好。”

“二姐,你真迷信,看个病还说日期好不好,又不是娶亲。再说娘的病已经拖了一阵儿了,不能再拖了。”志国说。但他说完后,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十三一大早,志国带着娘到了县医院,医院经过繁琐的检查,医生把志国单独叫到屋里告诉他说病人可能是肝癌,肝上有不小的一片阴影。医生的话如晴天霹雳炸在志国的头上。“癌,”一听到这个字,他心里就打颤,这不是宣判死刑吗?心地善良的娘怎么会得这种病呢?他不相信这是事实,他想县医院的技术和设备差,也许是误诊。他当即决定带娘到石家庄的大医院去看病。怕娘不去她就告诉娘:“人家医生说今天的机器不好用,拍出的片子不清,建议我们到石家庄的大医院再去看看。”

志国娘一听生气的说:“机器不好用干嘛不早点儿说,这不是让咱们花冤枉钱吗?”

志国安慰娘说:“别生气了,只要能看好你的病,花了钱,我们再挣。我们挣了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当下,我的好日子就是看着你把婚事定下来,再把媳妇娶进门。”娘说。

“这好办,她们家不是已经同意了吗?等你看好病,咱就订婚,再娶亲。不过咱现在得先去看病,要不今天不是就白来了。”志国劝导娘说

娘不情愿的跟志国到了石家庄的大医院,大医院不像在县城,看病的人更多。挂号儿排着长队,旁边的椅子上坐满了等候看病的人。志国看到只有中间的椅子上人少,就请求一位阿姨稍微动一动,给让出个座位。阿姨不情愿的少动了一下,志国赶紧道谢;又求旁边的一位大爷,少动一下,大爷身体状况可能比阿姨好一些,毫不犹疑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志国赶紧向大爷道谢。然后扶娘坐下。安顿好娘后,他才去排队挂号。等了好大一会儿志国终于挂上号了,接下来是一项一项的检查,大医院检查的特别细,娘都有些心疼钱了,也开始不耐烦了。一个劲儿地说:“还不检查完吗?”志国只好安慰她:“别急,一会儿就完。”终于检查完了,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志国问娘:“饿了吧?”娘说:“不饿,你饿你就去买点吃的。”志国知道娘不是不饿,而是怕花钱。就去给娘买了几个面包,又买了一瓶饮料,让娘先吃,他去找医生问结果。他心里七上八下地走到医生办公室,医生拿出片子说:“肝癌晚期,你看肝部的阴影有多大了。怎么现在才带病人来,志国又一次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刀割般的痛。鼻子也控制不住一酸,眼圈一红,泪珠不由得落了下来。他不相信的又问医生,是不是真得,没误诊吧。医生拿起片子指着说:“你看,阴影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误诊。住院吧,住院能多维持一段儿时间,不住院,恐怕连半月都维持不了。”这个消息就像当年医生给爹下的定论。无力回天。他跑到一处僻静的人少的地方捂住脸,抽泣了一阵儿,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定了定神,来到娘的跟前,娘一见他就问:“你怎么了,眼圈红红的?”

他勉强的笑笑说:“没什么,刚才眯了一下眼。揉的。”

“我的得什么病?咱该拿上药回去了吧!”娘问。

“没事儿,轻微的肝炎。不过医生让住几天院。咱们回去准备一下吧。”志国说。

“没事儿住什么院呢?咱们不住行吗?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娘又问。

“医生的话咱怎么能不听呢?”志国劝导娘说。

回到家,志国跟二姐和志兵说了诊断结果。姐妹二人一听也如晴天霹雳,志兵红着眼圈儿,开始抽泣,艳花喃喃地说:“咱爹走得早,咱娘也走了,就你们兄弟三个,怎么过呀?”说着,也开始抽泣起来。志国说:“你们别哭,别让娘感觉出不对来。尽量别让她知道。她知道了心理压力比咱们还重。当下,先想办法准备住院的钱,志兵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不够 ,还得想办法。”

“钱都是娘保管着,我也不知道。”志兵说。

“我让娘去拿。”志国说完转身往娘住的东屋里走。娘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不知在想什么。志国进屋喊了声娘,把她吓了一跳。志国见娘一惊,强装笑颜问:“你想什么呢?这么专心。我进来你都不知道。”

“你说奇怪不,我刚才打了个盹儿,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做了个梦,梦见你爹,在叫我。我还说他,你扔下我们不管我们,我跟你走了,兄弟三个谁管。他急的,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却转身走了。”娘好像在梦里还没回来。

志国听了,不由得一惊,但他还是安慰娘说“娘,你身子太虚了,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就会好的。说着,给娘倒了一杯水,扶娘起来喝。娘说:“我还真是有点渴了”娘喝完水,志国又给娘拿了一块蛋糕,让娘吃。”娘说:“咱们刚吃过饭,我不饿,你饿你就吃。”志国把蛋糕放下,坐在娘的身边,问娘肚子还痛不?”娘望了儿子一眼说“也许病怕医生,今天好得多,不太痛, ”

“那咱们到医院住几天,病就好了。咱们家的钱呢,你拿出来,明天咱们去医院。”志国说。

娘不情愿地动了动身子,又犹豫了一会儿说:“这点儿钱还有大用场呢?这秋马上要过完了,你订婚的日子也快到了。把钱花了,到时候还得去借人家的。怎么好意思呢?”

志国赶紧说:“娘你别发愁,我们还挣钱呢?你躺着,告诉我,我拿吧。”

娘真的是太累了,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了,她又躺下喘了一口气说:“床底下,你爹做的小木箱的夹层里。你少拿点,咱们住两天就回来。剩下的钱,还等你订婚用呢。订婚可是大事儿。”

“啊,我知道。”志国答应着,拿出钱来数了数,四百四十圆,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一百圆的大钞只有三张,志国看得出还是他和志兵刚拿回来的工资。看来爹的丧事欠下的钱还完了。要不娘不会放大钞。余下的有一张五十元的,五张十元的,可能是买去年的玉米和黄豆的钱,剩下都是两元五元的,是娘平时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他的眼圈立刻又红了。一阵心酸。娘一生总有干不完的活儿,爹在时,后来家里条件好一点了,有点好吃的,她总是给爹和孩子们留着。爹走后,她们的日子拮据,好歹这几年地里的收成好一点了,白面吃得多了,娘能吃上白面就挺知足。

“你找不到吗?”娘问。

“找到了。”志国答应着。

“少拿点儿,过几天还用呢?”娘又说。

“啊,知道。”志国又答应着。他拿上钱说:“娘你早点休息,明天咱还得去医院,有什么不舒服,你就喊我们。”,

娘嗯了一声,志国出来了。他来到西屋,告诉二姐和志兵有四百四十块,还得去借,二姐说:“我去你姐夫家看能不能拿点儿。”说完转身走了。

志兵说:“我到大姐家,告诉大姐,顺便看不能不能拿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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