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云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我在说,你厚颜无耻,腼颜天壤,还不如去——去了的好啦!”

她原本并不大顾忌生死一说,却在这关头,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心念电转,硬生生将那个“死”字吞下,换了稍委婉些的说法。

韦合当即跳出来,指着舟中人哇哇道:“你这卑不足道的女子,竟敢出言侮辱陛下!谁给你的胆子?还敢公然与清州王拉拉扯扯,言语间腻腻歪歪,当这里没有旁人吗?我看你才是恬不知耻、目无法纪!来人啊!池将军,还不快命人将此妖女拿下!”

陆临憋屈了好半天,听卿如云说出这一番话,顿感心中畅快,方觉大大解了气。

此刻见韦合出来捣乱,便对嚷道:“卿姐姐说话,你是听不见吗?还不快滚回去,想放狗屁躲一边儿放去!也就是你这等卑鄙龌龊的小人,非要跳出来放屁,给众人都听见!也好,叫天下人都知道你韦贼放屁臭气熏天!还不快滚!小心我一个飞身过去拿了你的贼脑袋!”

韦合身子一震,倒不怀疑对方有这样大的本事,不免心自惴惴,声势顿减,只避到盾甲之后。

半晌,又露了一双眼睛出来,道:“尔等......尔等实是丧心病狂!陛下早该下旨赐死你们这群......这群逆贼!实在太放肆了,真是太放肆了!”

陆临道:“噫——青天白日下,是谁在放屁?臭不可闻,噫——实在不成体统,真是不成体统!”

他学着韦合痛心疾首的模样,也阴阳怪气地反唇相讥起来,殊不知他内心已是惆怅难断,只能在口舌争辩上略出出气。

先前他见卿如云折转回来,又露了一手前所未见的极精绝的剑术,本想无论如何,夏侯无虞的性命尚有回圜余地。

可没成想那和尚实在阴损,竟使出一招偷袭,情势急转直下。此时此刻,唯能茫然四顾,已寻不出能绝处逢生的法子了。

想到这里,纵恨不能指着夏侯凉夜鼻尖痛骂一顿,也一下子似泄了气一般,但觉暗恨幽幽,无以言说。

夏侯凉夜不以为意,只向池简递了个眼神。

池简会意,持剑越过甲兵,走到陆临身前,道:“请陆公子万勿再出言侮辱韦相。”

陆临冷哼一声,看也不愿看他一眼,只低声极短促地说道:“滚。”

语气中甚为决然。

池简一如往常,神色冷冷,挺剑立于一旁,似有陆临只要再多说一句冒犯圣意之语,他便会抛却故人情谊拔剑相向之势。

待吵嚷声复又安静下来,夏侯凉夜方向卿如云道:“我幼时也听夫子说起,‘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之语,不知女侠可否为朕讲讲此中何意?”

卿如云道:“我又不是你夫子,何须管你领不领会得到其中深意?”

夏侯凉夜笑道:“如此,朕倒乐意为女侠解答一番。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凡今天下之人,都不如兄弟之间亲近友爱。”

卿如云回头看了一眼夏侯无虞,见他奄奄一息,脸上几无血色。

这一刻,骄阳似火,炎炎红光徐徐铺展在夏侯无虞苍白如雪的脸上,可却连日光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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