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来找我的时候,我在河边已经坐了一夜。

“阿琛小娘子走了。”

我怔怔抬起头来看向师叔,师叔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我揉了揉眼睛,淡淡应了声“哦”,便往回走,该洗漱洗漱,该吃饭吃饭。

师叔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很是惆怅。

“我今天要随晋皇下山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一愣,“晋皇?她来请你出山?”

“嗯。”师叔道:“她也是有心。”

“我要回桃花谷。”我搁下筷子,有些吃不下去,“很久没见师父了。”

我只是觉得很累,从身到心,从未如此累过,我想回桃花谷,想桃花谷漫山遍野的桃花,想师父的桃花酿,想苏烟散漫不经的笑意。

不过还好,很快,我就能见到了。

“一起下山?山下有晋皇的车马,正好顺路。”

我沉默了一会,刚想摇头,青澜进来,道:“先生,晋皇在门外。”

“快请进来。”

师叔站起身来,顺手拉了我一把,青澜引着悦然进来,师叔作揖,笑道:“陛下好早。”

悦然脸上一抹笑容,“来请先生,不早。”

师叔看了没什么反应的我一眼,向悦然介绍,“这是我的师侄,阿元。”

悦然目光一转,像是才看到我般,淡笑道:“原来阿元公子,说起来,也是旧识。”

悦然这淡淡的语气说的我有些难过,师叔面露好奇,悦然道:“阿元公子三年前曾救过朕一命。”

“哦?”师叔看着我,“没想到还有这般缘由么?”

我没答话,只是看着悦然,她的三言两语勾起了许多久远的思绪,刻在骨子里,怎么也磨灭不了,可她淡淡的两句话仿佛凝固在水上的一层冰,我看不清冰下的她的心。

悦然的目光毫不躲闪地与我对视,我轻声回道:“旧日往事,陛下还记得么?”

她眸光浅淡,“自然难忘。”

我苦涩难言,气氛沉默了下来,悦然对师叔道:“车马已在山下等候,先生可准备妥当?”

“随时可以。”

我转过身,听后面她问:“公子呢?”

我回头看她,悦然依旧一脸平静,“可否顺路?”

我喉咙动了两下,答:“顺路。”

悦然点了点头,和师叔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告辞,说在山下相候。

我收拾好包袱,和师叔下山,山下十来个穿着便服的禁卫军,悦然背对着我们站在马车前,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淡淡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凝成一层光辉,她的目光第一眼便落在我身上,只一瞬,便看向了师叔。

“先生,请上马车。”

“陛下客气了。”师叔作揖回礼,与青澜上了马车,我问:“可否骑马?”

悦然便让人牵了马来,我翻身上马,却看到悦然也也骑上了马,那匹马我还很熟悉,踏雪。

我驱马靠近了些,摸了摸踏雪的鬃毛,它似乎还记得我,微微低了头,温驯地打了个鼻响。

我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收回了手,师叔掀开帘子,看到悦然的马,仔细瞧了好一会,眼睛一亮,“陛下的马可是塞外名驹,踏雪?”

“正是。”

师叔砸巴了下嘴巴,道:“听说当年张皇后从塞外带回来两匹踏雪骏马,一匹留作己用,一匹送给了东周的太子妃谢氏,张皇后逝世后,雄马哀鸣不止,拒绝食饮,而后亡故,雌马千里奔袭,殉情而亡,也是段传奇,自此中原无踏雪,竟不晓得还有后代存留么?”

我听了师叔的话,一阵恍然,悦然摸了摸踏雪,目光微暖,“先生所言不错,这匹踏雪正是阿娘所留,当年那两匹马的后代。”

师叔笑了笑,“原来陛下的马也是忠烈后裔,可叹!”

我忍不住多看了踏雪几眼,仿佛这样就能从它身上看到从前那段我所不晓得的光阴一般。

千里奔袭,殉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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