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刚婚后的一个周末,带着新婚的妻子去周边度蜜月了。这意味着整个家里只剩下徐山和白言两个人。

三间屋子,徐山和白言一人把着一边,横在中间的是他们爸妈的婚房。屋子里安静的出奇,好像根本没人。

徐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作业本摆在桌子上整整一上午,一笔未动。她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屋外偶有动静,都是马桶的冲水声。

与一个陌生的男孩共处一室,实在是很尴尬的事,尤其是在一个见过她在房间里钻洞,见识过她撒酒疯,又见识过她因为一只玩具熊发疯的,户口本上的“名义弟弟”。

想到这,徐山的尴尬又加重了,她只能趁着白言冲完厕所马上跑出去,快速坐在马桶上,静悄悄的哗哗哗。

尴尬,除了这个词,徐山想不到别的,她该主动去示好吗,徐小刚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要照顾好弟弟,她心里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她要照顾别人的儿子。不照顾也行,徐小刚给了她第二个方案,那我让你姑过来跟你们住几天,听到这个称呼徐山全身都在抗拒,她马上拍着胸脯担保会照顾好自己和“弟弟”的。虽然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上完厕所,她静悄悄的走到白言的门口,门关着,徐山踮起脚尖透过上面的玻璃往里面喵了一眼,又觉得不妥当马上双脚站地。偷窥未成年人,法律和道德上都是不该做的,徐山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再次趴上了玻璃。

模糊的窗户纸透见白言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心头一紧,白言该不会也偷窥过她吧,但愿他别这么猥琐。

徐山站在房门口有一会了,腿都站酸了,还是没有勇气敲开他的房门,那句“饿了么”好像比让她开口借钱还难。

徐山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桌子上的电话。那个年代唯一普及的通讯工具,手机是富人才有的,反正徐山这样的家庭是买不起的。

“hello~”电话那头飘来一句农村鸟语。

“帆姐是我。”徐山故意压低声音,颇有点做贼的架势。

电话那头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帆姐是徐山的同班好友,生活经历比同龄人丰富,徐山遇到问题总喜欢问问她。

“我问你个事啊帆姐。”徐山直奔主题,毕竟电话费也不便宜。“怎么照顾一个陌生人。”

“呦,你终于开窍了,网恋?我说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呢”

“不是不是”徐山连忙摇头,“就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徐山在脑中搜索着形容词,“亲戚,远房亲戚。”

徐山自然没有把自己的家事告诉身边的同学,她最讨厌友谊中参合进来不必要的情感,比如同情。

初中时妈妈去世后,徐山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玩的亲近的朋友。但学校里还是走漏了风声,一个老师家的孩子突然跟徐山走的很近,总送给她好吃的进口饼干,说是喜欢徐山写的语文作文,像一篇篇童话故事。徐山自然没有多想,还写了足足一本的童话打算送给她。直到她最好的朋友因为吃醋而告诉徐山,进口饼干都是因为同情她,她妈妈的事,已经在班级传开了。

徐山一页页撕掉了童话,从此回避每个人的好意,她最怕无来由的关心和闪着泪光的眼神。生活并不是童话故事,徐山也不是该被特殊关照的公主。

在学校里徐山跟帆姐无话不谈,但仅限徐山想谈的那部分。

“男的女的?”帆姐开始了她的八卦连环问。

“男的。”

“长得帅吗?”电话里传来帆姐咯咯的笑声,徐山差点忘了帆姐最喜欢的事就是看大帅哥。她长的不算好看,用她自己的话说,龅牙耽误了她的美貌,但遮不住她欣赏美貌的眼睛。

“还行······吧,诶这不是帅不帅的问题,问题是我怎么照顾,”徐山差点被帆姐绕进去。

“呦呦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有空打电话给我?”

“别闹,我们是亲戚,亲戚。”

“好好,随你怎么说。如果是我呢,不帅的远方亲戚,我就会给他买盒方便面,外加一壶开水。”帆姐停顿了一下,电话里传来了喝水的声音。

“如果是帅哥的话,那我就要亲自下厨了,照顾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做顿饭。当然如果我有钱我会请他下馆子,但我想你好像没什么钱。”

徐山摸摸自己的兜,也就请得起一碗麻辣烫。

帆姐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徐山能想象到她口沫横飞的样子,她看见电话上显示的通话时间,以上厕所为由匆匆挂断了电话。

徐山决定听帆姐的建议,因为再不吃饭,她的肚子就要叫破屋顶了。她大步的走出房间,打算说出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我做点东西我们一起吃吧。”

刚推开房门,刺眼的火红扑面而来,伴随着一声“着火了”,徐山快速冲进了厨房。

大勺在煤气上熊熊燃烧,火苗窜起来几十厘米,眼看要燎着油烟机的布料,烟顺着火苗往上攀。

白言站在大勺旁边傻了眼,难得的没有微笑。

“盖子,盖子。”徐山一边喊着,一边在烟雾中去寻找大勺的盖子。

一盆水浇在了大勺里,火苗铺散着窜了出去,然后熄灭了。徐山拿着锅盖站在原地,鼻孔喷出几缕黑烟,不知道是熏的还是气的。

“笨蛋,你怎么能浇水呢,应该盖盖子!”说完她捂住了嘴巴,被烟呛的直咳嗽。

白言无辜的看着徐山,又看看油烟机,整个灶台都被熏黑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炒个鸡蛋吃。”

徐山却噗嗤一声乐了,锅里几块焦炭似的不明物体原来是鸡蛋,如果徐小刚看见他最爱的鸡蛋被糟蹋成这样,非得气的从蜜月地直接跑回来。

同样焦黑的还有白言,他从白鸽变成了乌鸦。见徐山笑了他也笑了,两排整齐的牙齿白晃晃的。“你的脸,好像乌鸦啊。”

“你像非洲人。”能把难听的话说的这么温柔的,也就白言一个,

两个难姐难弟互相挖苦着,这场闹剧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冷漠,还逼着他们不得不联手清理厨房。

当厨房恢复了原样,火热的屋子也瞬间降温。

两盒泡面摆在桌子的两个角,各自冒烟,没有任何交流,就像即将吃掉它们的人。白言低头摆弄着叉子,徐山看着泡面假装发呆。

“不好意思,只能给你吃泡面了。”徐山优先打破了沉默。

“没关系,是我点着了厨房,”白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平常我妈花店忙,我也是自己在家泡面的。”

“多亏你平时没想炒鸡蛋。”徐山想用玩笑缓解下气氛。

“我自己吃什么都无所谓,女孩子不要总吃泡面。”白言说完打开了盖子,加了一句,“会吃胖的。”

徐山感觉满脸黑线,还以为白言是觉得泡面不健康,原来是肥胖问题。

“那你也没有吃胖啊。”徐山特意看了一眼白言的胳膊,比自己的胳膊都细。

白言没有说话,低头吃了起来。徐山也打开了盖子,闻了下泡面的香气,口水直流。

泡面的吐吐声此起彼伏,当然这都是徐山制造出来的。她沉浸在泡面的美味中,完全忘记了对面的人不是徐小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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