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请问我推论的不合理性在哪里?”眼镜男并没有参与大笑,显然他对一贯正确的自己受到了否定很是在意,准备争辩一下。

“我说的是,片面的合理不能代表全部的事实,因为事实是所有的都合理。你的推论,确实能够解释,地上没有血迹这一点,但是却没法解释其他的问题。比如地上是如此的干净,既然尸体是从别处移动过来的,那么为什么没有拖行的痕迹呢?”大方问道。

眼镜男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道:“当然是清除掉了,正如凶手清除掉了自己的脚印一样。”

眼镜男说话的时候信心十足,显然是因为突然找到了,能够证明自己理论正确性的证据,而感到高兴。

“也许吧,也许。”大方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么你觉得凶手在行凶之后,等尸体的血液流干,再将尸体移动到此处,再然后全部打扫干净,这个过程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呢?作为一件凶杀案来说,显然行凶过程越长,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眼镜男开始皱眉,想着什么,他还是准备力争,他说道:“整个走廊乃至墙壁都是如此干净,简直是一尘不染,说明这里可能很少有人往来,说不定凶手就是因为肯定自己有足够的不可能会被发现的充裕时间,才布置这一切的。”

“也许吧,也许。”大方听后再次点点头,但马上又提出了问题:“那么,那三只左手,是怎么回事呢?”

大方的这个问题,彻底难住了眼镜男以及绝大部分在座的学生。

眼镜男冥思苦想之下,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说不定,说不定,这是凶手的标记,他或许是个连环杀手。。。而断手正是这人凶残的标记,他。。。”

“好了。”大方摆手阻止了对方的发言。

“你的回答,我并不满意,你在我提出反论之后,一直在强调的只是自己的正确性,而并非是真正的从客观角度,去运用逻辑推导,这不是在我的课堂上应该出现的,我的课堂上,狡辩应该被杜绝,因为那是浪费时间。”大方皱眉道。

随后他说道:“如果对方真是一个连环杀手,并且是用人的左手作为自己标记的杀手,那么他是不是在每一次行凶之前,都要去砍掉三个不同的人的左手呢?从客观角度上来说,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但这绝非不可能不是么?”眼镜男做出了最后的狡辩。

“不错,就以这单纯的一副画面来看,确实并非不可能。”大方点点头。

眼镜男面色稍稍缓和。

“但是。”大方用平静的语气再次补充,但显然他的平静中带有了不快,因为声音实在太平淡了。

“但是,我一开始就说过,这是我一个月前办理过的一桩委托,既然是我的经历,并且又将之放在了我自己的讲堂之上,那么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把一桩毫无正常逻辑的神经病行为,作为逻辑学课程的案例,放在我自己的课上,来让大家讨论么?”

大方的话让众人感到了压力,之前曾提出过类似的关于神经病言论的那个学生,不自觉的把头低了一点

“坐下吧,作为让老师不快的代价,你将无法在我这里得到‘优秀’这个评分。好了,还有谁要提出推论的么?”十分独裁的大方说完后,再次看向了其他在座的学生们。

这时一个十分开朗的声音,从最靠近讲堂的一处座位上传了出来。

“教授,如果我能回答出来的话,能不能不要学分,而换做下次你办案的时候,带上我一起?”

这个声音里明显包含着期待,甚至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热切。

大方微微皱眉,这学生算是他的熟人,不但如此,连这小子的祖辈和父辈都与他交情匪浅,不过这不能成为带他一起涉险的理由。

“不能。”大方拒绝道。

大方的果断,让那人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并且似乎其他人也没有了尝试的欲望。

“请大家记住我的话,这也是我在每一堂课上都反复强调过的,我不是在考校你们,而是希望你们更多得进行尝试,所以还有人想说说么?”大方环顾四周。

讲堂一片静默无声。

大方有些失望,随后道:“看起来似乎没有人,有试一试的想法。不得不说,我对此很失望。其实我认为这个额外加分的机会,并不难获得,首先我一直强调的是,类似的行为逻辑推论,都应该从不协调的地方开始,所谓不协调就是不正常、不合理,哪怕仅仅是一丁点不合理。因为只要是不合理,就一定有其原因所在。请牢记这一点,是一定有原因!”

说到这里大方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如果要应用好逻辑这种思维工具,那么就一定要养成,从不协调开始推理这种习惯。这是个好习惯,眼镜同学的习惯不错,但是之后的狡辩却不应该。话不多说,让我们回到不协调这一点上来。”

大方的话激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揭开谜底的场景总是让人好奇与期待,就连之前有些失落的眼镜男,也打起了精神,注视着大方。这点让大方颇为满意,这个学生不失为,仍然是个好学生。

“其实这些场景的不协调,从一开始就有,比如一尘不染的地面,比如那三只左手,也比如我说的某些话。”大方从容的看着下面的学生,开始叙述他的论点。

“首先画面中反差较大的不协调,自然是一尘不染的地面,这点眼镜同学说的很正确。作为一具无头尸体的所在之处,这里太干净了,干净的不正常。自然而然,能够让我们联想,这里到底是不是事发地点?”

“那么到底是不是呢?”大方突然问道。

这话让大部分人一愣神,这不是之前就已经被你推翻掉了么?怎么现在你自己却提出来了?

大方微微一笑,道:“我推翻的只是眼镜同学的断定,也就是他说的‘绝非’这两个字,而不是他的论点,对我来说几乎任何论点都是有价值的,毫无价值的只是主观的狡辩罢了。”

他继续道:“到底是不是事发地点?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要么是,要么不是。事实上眼镜同学在狡辩的时候,还是漏了一个可能,他在潜意识中就把三只左手,归类成了凶手的所有物,而似乎没考虑过,这三只左手是受害者之物这一可能性。”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事发地点,而这三只手其实原本就在受害者身上呢?”大方以询问式的语气叙述着,同时眼睛扫向了全场。

不少人开始了思索,片刻之后那个以“神经病”为论据,反驳过大方的学生,站起来说道:“教授,我觉得如果这不是事发地点,而那三只手又是被害者所有的话,那么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能是凶手转移过来的,但是凶手将其拿过来又丢掉,有什么意义呢?毕竟这不是三个小道具,而是三只断手,如果凶手是为了隐藏真正的案发现场,那么又何必将尸体所在地的血迹清理干净呢?我觉得这不合理。”

大方微笑道:“很出彩的推论,‘意义’或者说‘目的’这个词,是行为逻辑的根本,无意义无目的的行为,并无逻辑可言。你的论点让我满意,我会为你加上一分学分。”

那人闻言面露喜色。

“好了,现在回到问题上来,既然不管三只左手属于哪一方,它们出现在非事发地之外的场合,好像都显得不怎么合理,那我们是不是该转换一下思路,考虑下这里就是事发地,这个可能性呢?”

“那血迹呢?以断头伤害的出血量,很难打扫的这么干净。”眼镜男再一次发声道,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用上了“很难”这个并非肯定式的语气。

“是啊,血迹呢?”大方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赞同,点点头再一次以询问式的语气,复述了一遍眼镜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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