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周大强给三娘家打工,翻了地又点种了花生和黄豆他手脚快天不亮就干活天彻底黑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才会走,用了整整三天就干完了地里面全部的活儿。他的两个儿子也会帮忙,播种的时候跟在爹爹身边放种子,让三娘看了觉得自己在雇佣童工一样。
真是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三娘包了那几日的三餐准备的都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家常便饭吃饱是必要前提,吃得两个孩子肉眼可见的丰盈起来,小脸儿红扑扑的,见到三娘比见到亲爹还要高兴,一口一个婶婶的。
小狗子胖了之后更加可爱,看起来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惜了这种相貌如果没有长辈护着乱世中要经历多少波折啊。三娘怜惜地摸摸孩子的小脸儿,招手让周家大儿子到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站起来之后对周家大儿说:“以后要保护好弟弟呀。”
周家大儿子牢牢记住了三娘的叮嘱,“知道了婶婶,我会照顾好小狗子的。”
“嗯婶婶相信你,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周家大儿子点头,“知道,婶婶也多保重。”
三娘莞尔,“好呢,走吧,跟着爹爹好好赶路,希望以后还能够见面。”
一直站在孩子们身后几步远的周大强这才上前,拱手朝着三娘鞠躬,“三娘子,这段时间受您照顾颇多,无以为报,等他日有机会一定偿还救命恩情。”
三娘避让开,笑着说:“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家后平安生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再多免不了终有一别,三娘目送周家父子三人离开,追上了大部队,前面的那些人走得不是很快,走走停停地等着周大强领着两个孩子汇合,看得出来周大强在一行人中是站了主导地位的,他们的目标是位于容州的家。
灾民过境这段时间,三娘只有见到逃难出去的,没有见到往回走的,周大强他们是第一拨,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唯一。三娘听先生说过,灾民们去了府城得到短暂收容之后就是原籍遣返,朝廷许诺下了种种好处减免赋税,提供免费良种、提供农具和耕牛
只是这些东西真正能够有多少可以实际到手,谁心里面都没有底,当权者荒淫无道、官吏上行下效,“亡,百姓苦”
往三回村要进一条岔道,三娘上了牛车之后,充当车夫的乔婶儿子挥了挥鞭子,犍牛重新走动了起来,车轱辘转动发出的嘎嘎哒哒声响又回荡在耳边。
走出去一段路,压在车尾上坐着的田一实在是忍不住了,轻声地问三娘,“娘子,你怎么对那个周大强的孩子特别好?”先生要提着刀来了啊!!!田一小心脏乱跳,时刻感觉自己会成为小池鱼被愤怒的先生做掉
三娘想开玩笑说,因为好看啊,这个可以和先生开开玩笑,在家里面也可以说出来逗逗田一玩儿,现在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乔婶母子在呢,不能给人家提供八卦的机会。三娘说出了自己的真正原因,“那么多经过咱安平镇的灾民,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特点,男人多,年轻力壮的男人更多。灾年上,老人孩子往往是最先没的,女人也不好过,唯有男人、年轻力壮的男人能够坚持到最后。”
卖儿鬻女、易子而食,三娘在书中看到过很多很多,轻描淡写的几句有可能就在此时此刻发生着,不敢多想,毛骨悚然。灾难会放大人的劣根性,三娘看到灾民中鲜少出现孩子、女人用泥灰抹面,就觉得从心底深处升起寒意。
“周大强拖家带口的逃到这儿多不容易,他们家小狗子病那么重,一路抱过来多不容易。”不仅仅是如此,这一家三口就算是逃难也不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衣服补丁叠着补丁,却洗得干净,多不容易啊。
三娘说的得到了乔婶的共鸣,他们家做的生意注定了比普通人见到更多的生离死别,“唉,要不是有爹护着,那小娃娃早就被人偷了吃了。不偷了吃了,也会卖了,这娃娃打眼一看就知道日后长相差不了,那等黑了心肝、作践人的玩意儿把孩子往一些暗宅里一卖唉,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不如死喽。”
三娘的心沉了沉,侧头往小狗子他们去的方向看,希望这孩子和他的家人平平安安,乱世中长得太好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只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好好的。”给这个悲凉的灾年,增加一些希望。
听了三娘说的,田一不时点头,他是暗卫,接触的血性黑暗比常人知道的多得多,“娘子这么一说,这个周大强真是个不错的人。”
乔婶接了一句,“还是个很好的爹,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不能过,带着两个孩子拖累喽。”
田一忙不迭的点头,回家就和先生把娘子的话说一遍,先生知道了肯定满意,感觉先生的刀收起来了,他的小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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