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后,孙卫民说:“我带你们再去街上转转。”他锁上门,领着两人边走边看,来到东川江边的大码头上时,只见上下船过江的人们、装卸货物的工人、四处吆喝的小贩来来往往,一些“白腿乌鸦”在吼叫着检查货物。

胡志诚站在江堤上,望着奔流向前的江水,心头涌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回乡已经小半年了,除了从民防团中队夺得两支枪以外,自己几乎一事无成,今后的路该怎样走下去,如何才能在生存中不会忘记自己始终是一名共产党员?必须要干一件在整个高山县有影响力的事情。

突然,码头下传来焦急的叫喊声:“快让开,快让开。”只见一名年轻的码头工人背着一个人沿着长长的石级向码头上跑来……

孙卫民小声地对身边的胡志诚说:“温老板,那个小伙子我认识,叫赵宝祥,是码头的一个小头目,那坡村人,为人很豪爽。当年受过一次伤,我把他救活了。他背上背的好像是他的二哥。”

罗元元一眼就认出了那天在那坡村被围攻时就有这两个人。二十五六岁年纪,被烈日曝黑的脸庞有着壮族汉子特有的柔和与俊俏,剑眉朗目,鼻如猎鹰,一脸严厉。好在自己现在是一身男子装束,他不会认出自己。但罗元元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只见赵宝祥背着他二哥跑上码头,冲进前面一家药铺急喊道:“郎中,快救救我二哥,他突然昏倒了,叫也叫不醒。”

胡志诚看清楚,那间药铺叫“和善堂”。

孙卫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只见和善堂门前站了好些围观的人,大都是码头上的劳工。

孙卫民往里边望了望,回头说:“钟老板,你们等着,我去看看。”他挤进围观的人群走进了药铺。

罗元元向来喜欢看热闹,同时也想检验一下那人会不会认出自己,就说:“走,我们也去看看。”

胡志诚也笑了笑:“孙老板一看见有病人,就丢下我们不管,真是医者父母心啊。去,我们也看看,说不定孙老板还需要人帮忙。”便拉着罗元元挤进人群,站在药铺门口看着。

和善堂药铺里有一名四十多岁的郎中,架了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正在给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号脉,他皱着眉号了半天,自言自语地:“怪了,他这是什么病啊,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和善堂郎中的叫李程钜,是个读书人,前不久才子承父业,当了这个药铺的掌柜。他学问挺高的,但是医术却不怎么样,看个头疼脑热的还凑合着,遇到疑难杂症他就没主意了。这不,今天他号了半天脉也瞧出是什么病,自己也急得满头大汗。

赵宝祥急得大叫:“你这个郎中呀,到底能不能救醒我二哥?”

“我再看看,我再看看。”和善堂郎中有点心虚地回答道。

“李程钜,你实在不行就吱声。”赵宝祥一急,便直呼郎中的大名了,“真是的,遇到点事你就一点主意也没有。你老头子倒是这一带的名医,他在世时就不好好学跟他学,现在你老头子一撤手,你就没辙了。要不是我们这些码头上的穷人看在你老子的积善行德的份上,还给你一分面子,你这间药铺早就关门大吉了。”

说着,正要背起病人另寻太夫,孙卫民发话了:“慢着,我来看看。”他大步跨到病人身边,伸手用三根手指搭在手腕上,一会儿就松开手又翻开病人的眼皮瞧了一眼。

“这不是孙记药铺的孙老板吗?”赵宝祥这才认出了孙卫民。

孙卫民也不理会他,扭头对尴尬地站在那的郎中问道:“有银针吗?”

“有的,有的。”李程钜急忙从诊桌里拿出一个药包打开,小瓶酒精也放在桌上。

孙卫民解开病人的衣服,从药包上抽出一根小小的银针,用药棉粘上酒精擦了一下,左手在病人的胸脯上按了一下穴位,右手就将银针扎了下去……

赵宝祥千恩万谢地说道:“孙老板,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二哥呀,我二哥今早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知为何就病倒了。”

罗元元听他这么啰啰嗦嗦说话,心中不免火起,直想臭骂他一顿,但是担心那人认出自己,喊出一声“女匪”来就麻烦了,于是忍住没出声。

胡志诚有点恼火地说:“你这个小兄弟少说两句吧,这位孙老板世代行医,他十五岁就能给人看病,十六岁开药方,他可是高山县城里有名的郎中。你就别唠唠叨叨吧。”

“我知道我知道”赵宝祥这才不说话。又看到那人身边的小兄弟有点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他一心只系于二哥身上,也没多想。

孙卫民已经在病人的胸脯上扎下第二根银针,病人马上有了一点反应,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孙卫民接着又扎下第三根银针,病人的脸再次抽动一下。然后,孙卫民用两根手指依次把三根银针上轻轻地转动了一下,笑着说:“该醒了。”只见他依次把三根银针拨了出来,病人也同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瞧着身边的人。

“醒了!醒了!”罗元元兴奋地叫了起来,竟忘记了掩饰自己的声音。

赵宝祥惊喜地喊道:“二哥,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不忘瞟了罗元元一眼。因为这位看起来很帅气的小伙子说话声音有点怪,像是个女的。

罗元元急忙收住自己的声音。

“孙老板,你真神了。”赵宝祥向着孙卫民说,“我二哥得的是什么病,要吃些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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