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许多人以为成祖初阵必定极精彩的,不是邑城王那样墨羽直取十二将,也该是凌源君那般白衣守薛三十载,再不济也要有冯鹤唳孤身独行八百里、万军之中直取上将首级的本事。

其实不然,卫昀那时只是陇右营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士卒,且兵书读得极差,在洛城时卫昱洵曾说,出去勿与旁人说你姓氏,免得辱没家门!

卫昀武功确实不差,但仅是匹夫之勇,在战场上不顶用的,他头一回与人厮杀便受了重创,此后一月几乎都在沈不全宅院里养伤,也幸而有这一月,他将沈不全那里的书看了个遍,也总能与人谈论兵法了。

——刘源《簪缨世族》

二月过了大半,平决明终于给卫昀开完了最后一服药:“再喝三日便无事了。”

“上次你来开药也这样说的。”

“上次我还不知道你有用药浇花的习惯。”

卫昀顿时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喝了药,又捱了几日便耐不住性子与程潜在陇右城内乱窜,美其名曰“熟悉地形”。

那时陇朔之战已打了一个月,传闻北辽叛乱,左贤王万俟成律弑兄即位,断了南大营粮草补给,若非辽人向来取食于敌,南大营早就溃散,即便如此,万俟安德十五万大军也只剩了五万不到,且个个带伤。

“车犁,你可听到什么?”

北辽中军大帐内,万俟安德看着坐在末席的少年,北辽鬼弓头领,有“苍鹰之子”之称的万俟车犁。

“是夭勒,夭勒的叫声。”

“是啊,天承事变后,我率军追击万俟勃勃,他座下尽是我大辽好男儿,健马日行八百里不休,他走到水桐时,我还未过风驿,所从将士都劝我莫再追击,说万俟勃勃是受白那恰庇护的人,若我追至东圣山下,必然会为他所反杀。”

“就在这时,您听到了夭勒的叫声?”

“是,就在那时,我听到了夭勒的叫声,我下令全军舍弃所有粮草,战马披的铁甲也全部除去,我没有走他走过的那条路,而是按星盘指引,直接走入留善大漠,穿过三百里戈壁去找他,将军们跪下求我,千年来,即便天启大帝也不曾在那里获得腾格里的指引。”

万俟安德举起酒杯,那是一只人的头盖做成的巨大酒杯,裹着兽皮,镶着金边,嵌着宝石,盛满血一样殷红的葡萄酒。

“但我最终穿过了戈壁,在东圣山脚下追上了万俟勃勃,他是被白那恰庇护的人,但那一次,白那恰没能救他。”

“今日,您再一次听到了夭勒的叫声。”

“是啊,再一次听到了夭勒的叫声,你说这次又会是谁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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