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混沌因奇数,灵犀一点开。
随心分六界,秉道定三才。
渡厄千般苦,逢劫万事哀。
追源识本相,改命破凡胎。
话说本相源流,须弥芥子,原该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又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奇数,每数各含变幻,內孕鸿蒙,能鉴世间万物之形,得乾坤运转之妙,虚假实真,明心证道,生灭轮回,奥妙无穷。
周易曰:“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行变化而成鬼神也。”
有奇数排行五十五,正合天地之道,早早得了因缘,分开上下清浊,定下四象五形,生出五虫六道,及至今日,已不下万万年矣。期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改朝换代,革故鼎新,又不知几番沉浮,数度板荡,此处俱先按下不表。
只说那人间境界,有一东洲大国,号曰大齐,自开基立业,至今已传百年,此时正当盛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大齐东南角又有一处,依山傍海,抱湖临江,原本是个叫做吴家荡的小小渔村,只是百余年前靠着地利,开埠通商,建城立市,改名吴州,自此连四海,接五洲,商贾络绎,货殖盈仓,通衢网结,高楼林立。时人作《临江仙》一阕赞之,词曰:
架道如鬟车似玉,揽湖为镜梳妆。厦钗云鬓理还慌。恐惊天阙,星灿烂,裹银霜。
映海月连渔火照,斑斓织作霓裳。置烛添盏耀盈堂。君何不至,波澹淡,对孤觞。
吴州城內本有一座龙王庙,也曾四时献牲,香火兴盛,只是开埠之后,本地人多了安稳的营生,少了看天的勾当,加之地处偏僻,于是逐渐荒废,先是祭停祀绝,复而墙倒梁塌,故而今人大多只忆老龙巷,不识老龙庙。
大约一年前,也不知何处来了个野道,占了老龙庙一处废墟,拾缀些瓦片木板,依着残廊断柱,搭了个前后两进的陋宅,后进用做平日起居,前进里供起三清牌位,大门上横摆个木匾,上书“妙心观”三个大字。
这道人本名林山,外表看来约摸三十岁不到,自号木真子。若是旁人问他来历,他要么含糊其辞,要么顾左右而言它,唯有一次酒醉,自夸只差半步即可登仙,却嫌天庭诸多管束、实在无趣,不屑为之。邻里遂引为笑谈,又有好事者作成元宵灯谜,谓“木头木脑一半仙——打一人名”,于是人皆呼之“木半仙”。
吴州号称大齐商都,丁口众多,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礼佛崇道的善男信女,自从林山得了半仙的声名,多有别处不明就里的,或是无钱请不起大观大庙的,把些求子问卜、看相勘舆之类的活计与他做,半仙来者不拒,以其能言善道,擅会表面功夫,一时倒也衣食无忧,逍遥自在。然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冥冥之中已有定数,这年五月,半仙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头。
时值大齐人和七年,芒种已种,夏至未至,婵娟熠熠,长庚在西。半仙刚办妥了一场法事,得了东家的酬劳,便叫了些外卖的饭菜,在后屋吃了,照例又灌下几碗黄汤,攀上板床,扯了蚊帐,支起二郎腿,唱开了小曲儿。不多时酒酣人醉,渐入梦乡。
他在梦中昏昏沉沉,飘飘荡荡,不觉到了一个所在,这才惊觉,这里布局开阔,各种汽车摆放地规规整整,大概是某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他自忖道:“奇怪,我平常也时时凝魂定魄,怎么今日只是多饮了几杯,便即神游物外,露了破绽。”
他也是久经风浪之人,并不惊慌,当下捏了个下震上坤的法诀:地雷复,复反也。又口道“归位”,却发现元神纹丝不动,接着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故。
半仙奇道:“向时也曾用这诀,未尝不应,恐怕是这大楼有些古怪,也罢,现下虽无多少灵气,在人界自保倒也无虞,且先寻个出路再说。”
他打定主意,循着停车场內的方位指示,先是找到个紧急出口,然后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本以为到了一楼就可离开,却发现一楼出口大门紧锁,他不欲多生事端,并未强行破门,又向上层找去,哪知前面几楼层层如此,直到了顶楼最后一层,方才门户大开,可半仙此时却不喜反忧,踌躇不前了。
原来这门开是开了,却开得十分古怪,左右两片铁门合起,门中间倒捅出个一人多高的大窟窿,边缘多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形若化开的烛蜡,也不知是有什么炽热之物想要进去,又或是要出来,硬是烧出了这洞来。再加上半仙一路上来,既不见人影,又不闻人声,反而鬼气森森,兼有尸臭扑鼻,令他不知是进是退,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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