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在这样的提示下,才从孩子的眉眼间,看出几分沈夫人的风格。
要论来,新郎的兄弟当然不能闯进新房“弄新妇”,不过这位六弟,年纪也还太小些,倒也没有避嫌的必要。
但春归再怎么大方,也不好回应赵小弟“大哥哥要和你睡觉”的质问,只能不吭声。
却不料那熊孩子竟发起脾气来:“我就要和大哥哥睡一个房间,才不听阿爹阿娘的话,我也不管大哥哥是不是娶了新媳妇。”
说着就要往喜床上爬,急得尹娘子连忙拦阻:“六爷可别淘气,否则大爷可也会责备你,把你留在汾州,不带你回北平去了。”
赵小弟这才被吓住了,仍鼓着腮帮子,冲春归嚷嚷:“不许你告诉大哥哥我来过了,我就吃这回亏,准你和大哥哥睡一晚上,但明天可就不行了!”
说完就迈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了,郭妈妈这才进来赔不是:“奶奶别上心,六爷一贯就爱粘着大爷,连老爷夫人的话都不听……六爷这年岁,也不懂得人事,奶奶可千万别和六爷计较。”
“六弟是童言无忌,却也稚趣逗人欢喜。”春归说道,却又暗忖:六叔和大爷不是一母同胞,看这情形,又是贯受宠纵的,难得却对大爷甚是敬服,只是不知大爷的生母,是什么时候病故,难道大爷竟是沈夫人膝下养大?故而大爷虽非沈夫人亲出,才能这样母慈子孝?
春归已知沈夫人是继室,又见赵兰庭的行止,且还风闻不少赞词,自是不像因为没了生母就受打压的模样,故而推断出兰庭的生母应当是病故了时下可没听说过妇人有主动提出和离的先例,婚姻的终结,只有亡故抑或休弃两条,可若是休弃,那必定是妇人被夫家不容,多少会影响到子女。
但兰庭显然不像受到生母连累的模样,嫡长子的地位看来十分稳固,兴许他的生母出身,还并不低于沈夫人。
尹家两个女眷,估摸着新郎倌不久便会回房,并不久坐,又说了两句话,也就起身告辞。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那娇兰便抢先一步入内服侍,春归看她喜上眉梢脸泛红光的模样,就知道这位亲眼目睹了新郎倌的风貌后,越发摁捺不住,纵管梅妒、菊羞像一对金刚怒目,不转眼的盯着娇兰,她也没有半丝自觉,只顾围着自己打转。
春归却不恼不躁,像没看出娇兰那热切的心思,也懒得再用“不敢劳动”的幌子劝退她,由得娇兰一边大献殷勤,一边翘首以盼,活生生地演绎着什么叫做春心荡漾、搔首弄姿。
新妇既不吱声儿,郭妈妈也没有多管闲事,冷眼旁观着,忖度道:这些时候,跟在大奶奶左右,也看出这位不是吃亏的主,眼下由着这奴婢卖弄,怕是正好想用她,试一试大爷,可笑这奴婢,也不知顾老太太从哪群蠢货里挑了个最蠢的,任是如何荒唐,新郎倌也没有洞房花烛夜就宠顾新妇陪嫁丫鬟的道理,更何况这奴婢虽说还算有几分姿色,和大奶奶一比,就是一陀庸脂俗粉,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只是沈夫人的意愿,可是寄望着大奶奶真能和大爷情投意合,这样一来,大奶奶说的话,大爷才能听得入耳,帮着皇后娘娘,疏远惠妃母子,还是得提醒大奶奶一声为好,免得大爷因这奴婢烦心,埋怨大奶奶不知管束。
便寻了个由头,先把娇兰支开了一步,压低声嗓道:“大爷身边儿,惯常侍候的都是小厮,不大习惯婢女近身。”
春归笑应一声,又暗忖道:不似尹娘子姑嫂,沈夫人身边的郭妈妈,倒是对大爷甚是敬畏的模样,看来大爷的平易近人,也是讲究对象的。
可奇怪的是,要若沈夫人和大爷当真母慈子孝,对待郭妈妈,大爷理当礼敬几分才是,怎么郭妈妈却成了平易近人的例外呢?
直到赵兰庭回房,春归还没把这疑问梳理出头绪来,但因着娇兰难得的勤快,新嫁妇那套繁复的发饰妆容,已经麻利拆卸妥当,龙凤红烛跳跃的光影里,是一袭朱红中衣轻笼着柔美的身姿,是自然轻垂的长发不弱丝衣的亮泽,是似乎深思的侧面洗去铅华后,天生的莹白与嫣红,是忽尔一顾时那双清润乌黑的眼睛,焕发出明媚的光华。
新郎的步伐,就伴着鸳鸯戏水的画屏顿住。
大是感慨这回尹仁兄,到底不曾言过其实,如此姿容,还真是让他几乎忍不住……
立即就想绘于画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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