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说而言与柳兄一同上街,和跟陆兄一同上街相比,既有相似的地方也有截然不同之处。

一样的是一路走去时总会遇着认识的人,因此被绊住脚步。

而不一样的地方则在于那些无比亲昵地同陆辞说话的人群,涵盖了男女老少,还一个个都爱拿了自个儿摊上的货品往陆辞怀里塞,朱说在边上看着只不由会心一笑。

而同柳七打招呼的就多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媚态十足的歌妓了。

她们娇笑着想往柳七怀里塞的,恐怕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她们本人。

为求在市井间大名鼎鼎的柳七郎给她们填上一首能流行一时的词曲,她们可谓使劲浑身解数,极力讨好。

甚至早有花魁娘子放过话,要能得到柳郎应允,莫说是春风一度哪怕夜夜春宵也不在话下。

这也得亏柳七生了一副俊眉修目的好模样又是众所周知的官宦子弟。

若他貌若钟馗,哪怕词作再受追捧受欢迎的程度也得打个折扣了。

奈何柳七郎多情深情却也薄情,她们纵使想留,也难留住,唯有假作埋怨娇嗔,想请他来房里坐上一坐了。

对这情意绵绵的画面,朱说从起初的备感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的如今的漠然。

最让他忍不住皱眉头的是,在他看来,柳七对此的回应也不甚正经,倒有几分顺水推舟的纵容。

朱说不知这还算好的,柳七好歹有顾及到他的存在,有所收敛,否则直接应了某位娇娘的约,随其回了芳居了。

朱说愈发觉得浑身不自在,克制着不对这位自己之前还颇有好感的鹅仔峰下一枝笔出口劝诫,又着实惦念独自在船上的陆辞,索性趁着柳七跟那些妓子们纠缠时,默默地撇下对方,进了一间饭店里,仔细挑了几样陆辞平素爱吃的膳食,着人包好,就准备催人回船上去了。

要是柳七还舍不得走,朱说也不打算再忍下去,而是无论如何都要自个儿回去的。

等被扯得衣衫不整的柳七脱了身,就见到朱说已托着热乎乎的饭菜,面无表情地等了好一会儿了。

“柳兄,”朱说的耐心再好,也被这看似没完没了的莺莺燕燕的阵仗耗得干干净净,只一板一眼道:“你请自便,我要趁这菜肴还热着的时候早些送回船上,免得让陆兄饿着了。”

他年纪虽小柳七许多,却是气势十足,说话时更是一脸严肃,以至于连柳七都不觉有什么不妥,而莫名有点心虚了。

其实柳七也有些败兴,只因怜香惜玉惯了,说不出呵斥的重话来,方这么久才成功脱身。

闻言一愣,微讪道:“此地我早来过了,独自一人,更没什么好逛的,我同你一起回去罢。”

朱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确实不难瞧出,柳兄乃此地常客。”

说完,他便施施然地走了。

柳七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朱说可谓归心似箭,不知不觉间便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他个头比较小,却极灵活,一边小心地抱着包好的饭菜,一边在人群里轻巧地钻来钻去,导致跟在后头的柳七,不一会儿就难见他的人影了。

柳七也不愿跟个半大孩子一般,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里走得这么着急。

在他看来,这着实有损他一贯的优雅风度。

既然赶不上,他干脆也不着急了,就慢悠悠地往船坞走。

朱说也不管他,跑得气喘吁吁,动作麻利地踩着板子上了船,直奔透着朦胧烛光的船舱去:“陆兄!”

陆辞不知何时起已推开诗集,没再读下去了。

他还在椅子上咸鱼躺着神游天外,忽然听着急促的脚步声越靠越近,便起身去应门。

见是跑得满脸通红的朱说,他一边接过饭菜道了谢,一边忍不住感到奇怪道:“朱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兄呢?”

陆辞隐约听到朱说极轻地呵了一声,接着轻描淡写道:“柳兄许是还在路上,许是同要在外头留宿,要等明早再来了。”

陆辞摸了摸还热乎着的竹盒盖子,随口问道:“那你晚膳用的什么,怎么快成这样?”

朱说下意识地张了嘴,刚要回话,面上就露出几抹错愕。

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光顾着惦记陆辞还饿着,却把自个儿的晚饭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自然是什么都没吃过,才能回来得这么快。

陆辞对朱说的了解,没有十分,也起码有了八分。

他起初还只是疑惑朱说回得太早,现见朱说支支吾吾,哪儿还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陆辞莞尔道:“朱弟固然一番好意,这份量却未免太足了。如若不嫌,不妨陪我用吧?”

朱说推辞未果,便乖乖坐下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