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第二天,外头下起了绵绵的小雨,直到午时才逐渐消停。

初春的雨细柔而软绵,无声润物,雨势虽小,却可以洗涤空气,同时也令空气变得更加寒冷。

门外的十几具尸体早已经被人清走,没有官府的人出来调查过问。

十几条人命,一场江湖纷争,最后到官府手里也不过是不了了之,并不会引起多大动静。

客栈里面也换上了新的桌椅板凳,打碎的东西已经全部清空。

一夜的打闹似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只除了掌柜不太好的脸色之外,一切都没有异样。

满厅的人虽面色无异,却是各怀心事,埋头喝酒,看起来似乎毫无谈话的兴致。

酒过半巡,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十多个身配腰刀的青衣女子踏门而入,各个英姿飒爽,娇妍美貌,一入门就招来所有人侧目观望,那些男人的眼睛顿时充满了惊艳之色。

所有人都看着那群青衣女子,而那些青衣女子却根本不看那些男人,直接上了二楼。

这些女子所佩的腰刀短小而精致,刀鞘上点缀五彩宝石,看上去闪闪发光,甚是精美。而比腰刀更加精美的,是女人靓丽的容貌。

青衣飘飘,长发如绸,从大门走到楼上,步下生莲,馨香四溢,是男人,无不倾心爱慕。

一群盈盈笑语的女子围上了一张桌子。

桌前正悠闲的坐着一个女人,也配着银色腰刀,着一身青衣,但她的衣裙却没有双袖,一对白玉般的膀子露在外面,白森森的,吸引着男人们的目光。

柳眉杏眼,朱唇皓齿,白净如冰似雪的肌肤,宛如羊脂琼玉,让人垂涎欲滴。那一头纤柔似墨的长发,只用一条素色的丝带捆着垂在背后,没有华丽的头饰,也没有复杂的首饰。整个人好比旷谷幽兰,散发着清灵淡雅的气息。

这女子无疑是这里最迷人的风景,也是这群女子中最为美丽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男人在欣赏她,不是这里的男人不喜欢欣赏美人,而是他们都不敢去看她。几乎只是一眼过后,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的转开视线,不再多看那女子一眼。

美人如花,模样俊秀,风韵诱人,但眼神却比男人还要锐利。那是一双毒蛇一般冰凉的眼神,含着慑人的冷光,不想被毒蛇咬的男人,都不会去看她,即便她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衣服,露了一双雪白净透的臂膀在外面。

美人虽美,却是有毒。

男人爱美人,也害怕有毒的美人。

张青已经收回了视线,带着疑虑的看了看田秀书。

田秀书不动声色的轻轻点了下头,手指沾了些酒,在桌上写了一个花。

张青眼睛里的惊艳之色变成了惊讶之色。

田秀书又沾了些酒,在桌上写了一个枝。

张青眼里的惊讶之色又加重了几分,然后又忍不住去看着那个青衣女子,他并没有在欣赏这个女人,他只是在好奇,十分的好奇。

他最在意的是,这些人何时坐在那里的?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这时,一个青衣女子款步上前,附身到那女人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女子在听完之后,抬了一下没有袖子的双臂,捧起桌上的碗,浅浅饮着水。喝水的动作异常缓慢,好像她并不是在喝水,而是在思考问题,思考一件很难想明白的问题,因为她喝水的时候,一双细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就这样思考了很久,一碗水终于喝完,才放下手里的碗,只听她冷冷的问了一句:“什么样的人?”

旁人听不懂她问这一句话的意思,可是青衣女子却听明白了,所以她回答道:“是一个样子看起来很凶的人,一脸凶神,不过对他的态度倒是很客气。这个人的身份我们还在调查,暂时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应该还在调查中,不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冰山美人似乎对那个人的身份并不大感兴趣,听完之后也没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问道:“他们都谈了什么?”

青衣女子犹豫道:“没听见,当时他们就站在瀑布下面说话,水流声实在太大,我们听不清他们在谈什么。只是两个人看起来还谈得挺愉快的,因为他还一直用手拍着那个人的肩膀,而且还一直都在笑。”

冰山美人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不大满意,冷冰冰的看了青衣女子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已经令青衣女子立刻畏惧的将头垂得更低。

旁边另有一个青衣女子站出来,小声道:“他们可能是早就发现了我们的人,刻意不让我们探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所以才会选择在瀑布底下碰头。”

这个道理就算她不说,大家都能够想明白。所以她刚一说出口就立马退了回去,她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冰山美人冷冷看着自己的手,冷冷淡淡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青衣女子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谈过话之后,他们就分头行动。”

冰山美人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他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她们并不是指名道姓的谈着某个人,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口中所说的人正是白落裳。此时,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的听着她们说话,都等着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青衣女子斟酌了一下,好像自己也都不大确信这个答案般犹豫道:“像是去了南方。”

这一话刚落音,客栈里的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朝二楼齐齐看了过去。

田秀书很明显也是吃了一惊,就算筷子从手里滑落也毫无察觉。

路一平奇怪的看了田秀书一眼,粗黑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田秀书的表情,竟然像是见了鬼。但事实上,田秀书根本没有看到鬼,他不过就是听了两个字。

路一平拍了下田秀书的肩膀,奇怪道:“你干什么?”

田秀书并没有说话,只不过是抖着手去拿杯子喝酒。

他在害怕,人人都看得出来,就连直脑筋的路一平也看得出来。

“你在害怕什么?”路一平问着。

田秀书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路一平的话听进耳朵,他的脑子里只是不断重复着两个字: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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