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李世民低声喝道,他让近侍传下话去,命众人散去,唯留下尉迟恭。

“从前朕读史书,见汉高祖天下平定后行兔死狗烹之事,诛韩信,彭越,英布等人,朕窃引为不齿,朕为君以后,常思与尔等共富贵,子孙世代相继,却不想前有王君廓,后有你,嚣张跋扈,恃功自傲,不顾朕之颜面,行失德之事,朕今方明,昔汉高祖钟室杀韩信,彭越被剁成肉酱,也不全是高祖一人的错,朕望你与朕相守一世,这全在于你,今你自行去吧,以后好自为之,勿要等祸事临头,再行追悔莫及之态。”

尉迟恭只是太过怀念往昔,他本外粗内细之人,金钢样般的身驱里面却跳动着一颗看清世事的心,这时经太宗斥责,自是醒悟,从此紧闭宅门,远循于朝堂,一心向佛,安享富贵,安平一生。

而已年已花甲的李靖依然在路上。不同于尉迟恭,他是大唐真正的韩信。古今兵家皆有相通之处,破东突之战,更是复制用了兵仙的破赵之策,韩信为何死于钟室,因为他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的临晋设疑,夏阳偷渡,他的传檄而定,沈沙决水,他的半渡而击,背水扎营,他的四面楚歌,十面楚歌,他是古今罕见的器才,刘邦手中平定乱世的倚天剑,此剑有平定天下之能,若要失控,纵使高祖亦莫能敌,将军如剑,光耀于乱世,却常折于治世,韩信用自己任性的行为成了刘邦心口上的一根刺,性灵才高却不守为臣之礼,这根刺自是得取,得萧何之策,借吕后之手于钟室死于妇人之手。而李靖,通古博今,自韩信以来的又一战无不胜的兵家圣师,打下李唐半壁江山的李靖便是李世民手中的一把足以号令天下的屠龙刀。

不满于性格乖张几经复用的萧瑀,将其打发至东宫,教太子承乾读书,而顶替萧瑀之位,进入帝国权力中枢的便是那柄屠龙刀。

李靖中国哲学的样板似颠峰人物,年青时如儒家,锐意进取,乱世之中,展现才干,扬威于天下,留名于后世,中老年以后,又如道家,富贵在身,深惧盈满,重视天道,遵循自然规律,以厚德载物,顺势保身。

华夏精英的悲哀在于行的越高,却越是狭窄,越是凄冷,寂慕,看日月星辰,观千里江山如画,视万千苍生如蝼蚁,言不尽的忠心,绝世的武功,灭敌酋于挥手之间,却不如太平的夜,望着照在大江上的明月,看着盒匣中一寸天地里你闭目的头颅对你说些帝王心语来的安稳。

李靖懂,进入内阁,他不言一语,终日如临深渊,人言可畏,笑藏刀,他有绝世的武功,若为他人所用,天下又有谁能相抵,每一个寻常或是不寻常的举动都会刺激皇帝那敏感的神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璧便是他与生俱来绝世的武功。

李世民懂,在李靖入阁不久,便提携侯君集进入帝国权力中心,与其相衡,又弥补其不言之失。

他已不再是那柄无坚不摧的屠龙刀了,而是无敌的孤独,人在颠峰,只恐语惊天上人,贞观八年,他即向皇帝请辞,过了两月,他又主动请璎挂帅征伐吐谷浑。这一进一退诠释了他无情无欲,完全合乎宗法社会于礼的在意,他是臣,便需尽为臣之礼。不慑君威却又需为君所用,他已不再是任性的少年。

和他一同出征吐谷浑的还有兵部尚书侯君集和任城王李道宗。李靖已达人生颠峰,已知高峰上的孤独,深谙老子无欲无求,无为而处的大道,那么大唐便需要另一个三军统帅,一个充满斗志,渴望功绩的三军统帅,在李世民看来这人便是侯君集,现在看来永运充满激情,又兼有理智的侯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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