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桥生隐约听见一阵泠泠的琴音,身侧似有人在碎碎低语。
他从沉睡中醒来,发觉自己浑身剧痛。
但身体上的疼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习以为常。
让他感到紧张的是,他此刻竟然趴在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床榻之上,枕着一个干燥而柔软的枕头。
房间里暖烘烘的,一点寒冷的感觉都没有。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丝被,避开了他下半身的伤口,轻柔的搭在他后背。
他感到身边隐约有人,于是警惕的没有马上睁开眼睛。
两个低低的对话声传来,似乎是两个仆役在说话。
“这人长得很一般啊,不知道主人看上他哪儿了?”
“就是,比萧绣和吕瑶差得远了。你看他身上这么多的伤疤,简直恶心死了。”
其中一人笑了起来:“没准是那方面的技艺了得。”
另一人嗤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听说他是在威北侯的宴席上被主公看中,带回来伺候了一整夜,主人对就他念念不忘了呢。”
“为了他,主人居然把老侯爷留下来的黄骠马都送人了,啧啧。”
“真是一个祸水。你没听那些老臣们都是怎么议论主公的。”
墨桥生藏于丝被之下的手握紧了。
昨日的记忆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那位贵人,
不,
他已经是我的主人。
主人用温暖的手轻轻摸我的头。
怕我疼,给我用止痛的药物。
甚至还亲自喂我,
他那么温柔,为了让我喝得方便一点,翻箱倒柜的找一根管子,我连头都不必抬起,就可以喝到那奴隶根本不配享用的药物。
他担了这样的骂名,都是因为我拽着他的裤子求他,害得他不得不用那匹宝马来换我。
尽管主人毫不吝啬的给我用了最好的药。
可是
他想起昏睡前听见的那位大夫的话。
“习武打战是不要再想。床笫之间,倒是无妨。”
从此,只能依赖那,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事而苟活着吗?
我这样的奴隶对主公来说,除了增添不好的名声,又有什么用。
墨桥生突然开始后悔,如果那时候,我能忍耐一下
他想起那个三个令人恶心的诸侯。
其中一人向他伸出那干枯的如同树皮一般的手,掐住自己的脸颊,还企图把那手指伸进自己的口中。
不!他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我死也不能接受。
我就应该让自己死在当场。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卑微的伸出手,乞求主人的帮助,连累了这么温柔的一个主人。
他们都因为我,在说主公的坏话。
而我,一个半残的奴隶,已不能为主公挣回颜面。
甚至,都没有机会换回那匹宝马。
此刻的程千叶,并不知道墨桥生正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她正坐在厢房内,轻拢慢捻,弹一架秦筝。
曲终凝皓腕,清音入杳冥。
萧绣和吕瑶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主公的筝技竟精进了这许多,这首曲子绣儿似乎从未听过。”萧绣一脸崇拜的说道。
程千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尖生疼,这个时候的筝竟然没有配备专用的指甲。
穿越到这个时代,什么礼乐书画,君子六艺,程千叶是一窍也不通。
幸好小的时候,被母亲大人逼着去上古筝兴趣班,好歹考过了古筝十级。
如今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可以娱乐的世界里,这个当初死活不爱学的技能,倒成为程千叶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娱乐项目了。
她拿了纸笔,画好了古筝专用的指甲图案,标注尺寸。
对吕瑶招招手,“用玳瑁给我打一副这个。要打磨得四面光滑,薄厚得宜。”
吕瑶是一个容貌秀美,眉目如画的美男子。他小心的接过纸片,慎重的收入怀中,“我这就去寻上好的玳瑁,令巧匠打磨,定不让主公失望。”
说话间,他又用那漂亮的手指,递上了一个黑檀木的匣子,轻轻在程千叶面前打开。
“这是新近得的一些小玩意,主公看看是否有瞧得上眼的。”他恭恭敬敬中带着讨好之意。
萧绣不高兴的偷偷撇了撇嘴。
他知道晋国公还是公子羽的时候,就喜欢这些玉佩啊,宝石啊之类的玩器。
吕瑶坐了这总管的位置,虽然陪伴主公的时间少了很多,但是确实更能讨主公的好了。
我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萧绣心里想。
不不,主公最近对我特别好,我不能轻易离开他的身边,以免被那个墨桥生趁虚而入。
程千叶翻了翻那一匣子的珍玩玉器。
“真漂亮。”
作为女人,她还是很喜欢这种珠宝玉石的。
她从匣子里翻出一块硕大的蓝宝石,举在空中,透着光看了一会。
吕瑶凑着趣道:“主公的眼光真好,这是从西域进过来的宝石,品相纯度都是一等一的,十分稀有。”
真美,这么大又剔透的宝石,放到现代不知道得值多少钱。
但比起在墨桥生身上看到的光泽,却还是暗淡了不少。
小墨的那种蓝色,就像是纯净的冰川,又像是辽广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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