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大的白马穿过林荫小道,它的骑手是一名俊逸的绅士,太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金色的头发仿佛要与光辉融为一体。若是此刻有人看向这里,他第一眼注意的一定不是绅士挺拔的身姿或优雅的仪态,甚至不是上帝亲吻过的五官,而是那双灰色的眸子。
那眸子太美,仿佛可以透过它们望见主人美轮美奂的内心。可惜的是那双眼睛总是倦怠的,只有当阿什利沉浸在比佐治亚州的红土地复杂的多的思维世界中,才会熠熠生辉。
从火车下来后阿什利就让亨利带着自己的行礼先回十二橡树,他想独自骑马回去。历时三年重归故土男人没有想象中的归心似箭,他似乎随遇而安,灰头土脸的赶路绝不是威尔克斯的作风。
下午四点左右正是最适宜户外运动的时候,此时佐治亚州的太阳不会太毒,林地里传来飒飒清风,开垦的大片田地里棉桃欣欣向荣。天空是一种奇妙的蓝,又透出点绿色来,是通常文学故事里最能激发艺术家灵感的样子。
阿什利懒洋洋地单手持缰,后仰身体,放任马匹缓步前行,偶尔偏离了大路也不去管。只有当走得过远时才随意地拽下缰绳,大腿巧妙地施力,将想要前进的方向传达给马。他沉浸在故土乡村风情的景色中,内心充盈而平静。
约么半刻钟后,他忽然双眸一亮,敏捷地从灰色呢绒外套里掏出一枚口琴。这新奇的小玩意儿来自他的德国朋友布希曼先生慷慨赠与,愿上帝保佑布希曼,他真是位卓越的音乐家。阿什利又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混着泥土和林木气息的空气,那是艺术之神在拨动一点灵光,轻快悠扬的小调从他口中溢出,即兴创作的曲子宛若清新的森林冷香,又仿佛是暖融融的阳光。
活泼又不失高雅的乐声回荡在田野间,那是真正的好音乐,最有修养的绅士会赞叹,最粗鄙的黑奴也能随之起舞。
快乐的音乐家被他的马驮着,穿过长长的林荫道。道路尽头是一位身着苹果绿裙子,眨着翡翠色双眸的明艳少女。
“阿什利!”斯卡丽特发出快活的呼声,她没想到只是寻常地散步便能撞见归乡的朋友。少女小跑着离开塔拉赋有法国特色的长回廊,她不甚娇美的脸上带着快活的笑容,充盈着青春和健康的魅力。
阿什利用一个悠扬的长调结束音乐,不慌不忙地收起口琴,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个塔拉庄园的黑孩子。
他一手掀起帽子漫不经心地行礼,像所有绅士面对上等人家的小姐那样,露出谦逊又不失殷切的笑容,“斯卡丽特,你长大了!”
“哦!阿什利我十四岁了。”斯卡丽特的绿眼睛闪闪发光,笑靥娇嫩地像是初绽的苹果花。哪怕已经三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青年比她记忆中更加英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人?他怎么能举止优雅又为人风趣,还偏偏长了一头金发?便是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也不会比他更俊美了。
“我离开时你还是个小女孩呢。”阿什利比了下胸口的高度又将手升到斯卡丽特头顶,示意当初只到他胸部的女孩三年来已经长到他肩膀了。想到这里,他程序化的笑容才添了真实的愉快,总是流露倦色的灰眼睛也发出光芒,“我走的那天你还偷偷藏了我的船票。”
“那是你要离开太久,足足有三年!”对于十一岁的少女来说,三年几乎就是一辈子,便是已经十四岁的少女也觉得三年太久太久。
“我给你带了礼物。”阿什利说完才想起来自己的行礼已经被亨利带回十二橡树,斯卡丽特的礼物自然也在行礼的范畴里。但谁忍心在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下说不呢?略一犹豫,他就结下胸口的刺玫瑰胸针,别在斯卡丽特的领口。
“荆棘玫瑰,很衬你。”
的确,这株含苞待放的祖母绿玫瑰令斯卡丽特的绿眼睛显得更纯净,和她漂亮的脸蛋相得益彰,明丽的少女平添了份无辜的魅力,诱人地像只小鹿。
“阿什利,这真是太漂亮了!”斯卡丽特兴奋地转个圈,摇摆着全克莱顿城以及临近三个镇里首屈一指的纤腰,如同天下所有受追捧的漂亮女孩一般骄傲。
但很快少女眼角瞥见黑嬷嬷在二楼盯着自己,像是被猎鹰惊醒的白兔,那严厉的目光立马将她从对自我美貌的陶醉中唤醒,少女悻悻然地噘嘴,手指磨磨蹭蹭地做出要将胸针取下来的动作。
“阿什利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阿什利挑起眉,这才想起南方上等人家姑娘的规矩男人的礼物只有一盒糖,一瓶香水是可以接受的,若是接受贵重的东西,哪怕来自未婚夫,也是不庄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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