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喜!”
这下完了,又遇上他了。
心里暗叫不好,退后小步,与之保持距离,然后亦跪伏在地,称颂道,“皇上大喜!”
“你唤朕什么?”他的语声清冷,隐隐透着一丝不悦。
我一怔,兀然念起昨夜的话语,俯首道,“可馨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他伸出掌心,示意我起身,“一定要记住,唤朕元尚。”
见皇上驾临,早有内宦禀报,裴皇后听闻,慌忙迎出殿来。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仰望她,或许是金红华服的衬托,她看上去很美,像一朵富贵艳丽的牡丹。
忽而,我想起姐夫的一句话穿红衣的女子最为妖娆妩媚。
“皇上,是喝过酒么?”见夫君的脚步踉跄,裴斐踏前一步,欲搀扶,却被极为无情的挡开。
“你来扶朕!”故意将手搭在我的肩头,皇上轻瞥皇后一眼,冷声言笑,“什么大婚,什么大喜,不过是多一处睡觉的地方,多一具暖床的人偶什么裴氏儿女,什么辅国将军的千金,除去这身华丽的
衣裙,躺在那温软的床上,还不就是一块肉,仅是白一些或者黑一点的肤色上的区别!”说罢,他对我笑了,轻浮道,“可馨,你说朕的话语,有没有道理?”
在这深宫内苑之中,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皇上的话语咄咄逼人,将我往绝路上逼迫,无论回答有道理或者没道理,都会得罪人。
这时候,不言不语不吭声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低垂螓首,我不去审度任何人的神情,仅是立在原地。
过了许久,皇上等得有些不耐烦,搭在我肩头的掌心徐缓下滑,来到腰间,将我揽在身侧,“走,跟朕进殿,瞧瞧皇后的新居。”话至此处,又极为不屑地横了裴皇后一眼,“今夜,你去佛香殿烧香祝
祷,为百姓万民祈福。”
皇上金口一开,谁人胆敢不听,就算裴斐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去。
见身穿喜服的皇后离去,我踟蹰在原地不前,皇上蹙了蹙眉,嗔道,“怎么,可馨连朕的话也不听了么?”
“这…似乎不合礼数。”我低声应答。
“礼数不是一成不变的,朕的话语就是礼数。”说着挥手,示意其他妃嫔与侍者齐齐退下。
紫宸宫乃皇后正宫,前一任主人是太上皇的嫡后孝淑皇后,也就是懿仁太子萧昭瑞的母亲。
她出身江南巨贾之家,喜奢华之风,故装饰陈设华美炫丽,又加之帝后大婚的关系殿内,满眼所见之色,皆为鲜艳的喜红。
“这儿美吗,华贵吗?”皇上的语声莫名温柔,将我径直引至铺有金绣喜被的婚床前,“这里的一切原本属于你,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我欠了欠身子,欲走。
他是我的夫君?他是我的亲人?他是我的依靠?
这让人难以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不知为何,眼前忽而闪过姐姐的身影,还有…还有我最想遗忘,却又不能彻底忘却的父亲。
“你不是我的亲人!”顾不得尊卑,我疯了似的朝他踢打,好似凄惨无比的幼兽,发出尖厉的哀嚎,“我不该在这儿,我要回家!”
牙齿是最为原始、最为锋利的武器。
那一下,一定是疼极了,他随手抓起婚床上的素白丝帕拭血,愤怒吼道,“伊可馨,真有你的!”
美满温馨的大婚之夜居然以腥甜的血吻收场,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皇上一定会降罪于我,秋华宫怕是真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冷宫了。
若真是如此这般,那正符合我的心意。
可惜……
那夜之后的第三日清晨,我尚未起床,就听殿外传来凿坑取土的当啷声,心中顿觉纳闷隆冬时节,还在大兴土木?
正想推窗一探究竟,怎料窗外风景被一道青幔遮掩,我忙唤秋霜,“是何人在殿外敲敲打打?”
“主子,外面在挪树,据说是内侍监指派的。”说着,丫头关上窗扇,一面伺候我穿衣,一面禀道,“徐公公在外等候,专程拿图样给您过目。”
“图样?”我一愣,不知是何物。
秋霜也是一知半解,答曰,“好像是修葺宫室的图样。”
既然来了,也不好让他无功而返,我缓声开口,“那就请他进来吧。”
须臾之后,老宦官躬身而入,垂首问安,“老奴见过主子。”
“坐吧。”让座之后,我亲自端过一盏茶给他。
他见了,忙推却,“老奴不敢。”
“没事的。”我淡淡一笑,“这儿是冷宫,没有太多礼数。”
听我如此言语,老宦官没吭声,递上一沓厚重的画册,“这是内侍监的官匠绘制的图样,请主子择选,好呈给皇上过目,再挑选吉日吉时动工。”
“这是修葺秋华宫的图样?”事到如今,我才恍然大悟。
“正是,是皇上特别交代的。”老宦官一直低头答话。
听闻是元尚的主意,我一口回绝,“不必劳师动众,可馨本是穷苦命,有瓦遮头已是天大的恩赐。”
“您若这样,老奴不好交差,最起码也要修葺一两处地方。”
不愿见我将关系弄僵,秋霜在一旁劝慰,“主子,不如将阶上的莲华玉砖换掉,那块砖红得过于刺目,怪吓人的。”
听她一说,我也想起…那块莲华玉砖原本是青色的,可只要被雨水雪水打湿,就会呈现血一样的鲜红。
“您要换莲华玉砖?”老宦官蓦地抬头,显出一副惊骇的模样,“万万不可,那上面染过前朝孝宣皇后的鲜血,是……”
又是前朝的孝宣皇后?
记得秋霜说过,这秋华宫原来就是孝宣皇后的寝宫,若阶上的莲华玉砖真染过她的鲜血,那么她生在此处,亦死在此处…就像元尚说得那样,这儿是家,亦是坟墓。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好可怕!
愈想愈乱,愈乱愈想,我不禁脱口而出,“她是死在这里吗?”
一语出,众人惊。
秋霜立即制止,“主子,言多必失!”
我一怔,随手翻阅绘有图样的册子,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下一刻,老宦官缓缓开口,幽咽言语,“她是死在这儿,就扑倒在殿外的玉砖上,殷殷的血水顺着千瓣莲华流淌…或许是因为有新鲜血液灌溉滋润的缘故,仅是一瞬,那些玉雕的花儿仿佛有了生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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