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妤没想到小东西那么能惹事。

她坐在马车上,脑海里是许嘉玄那双微微眯起的眼晴,眼神像凶兽一样危险。

闯了祸的小东西这会把头躲在翅膀里,闷闷地喊:“错了,别炖。”

绿茵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有些难过。

小东西又喊:“小鱼,别炖。”

梓妤真是被它气乐了,没忍住把它的翅膀扒拉开,伸手去捏它的喙斥道:“可好,新仇刚解,又结新仇,加上旧怨,理都理不清了!就该炖了你!”

鹦鹉会学舌,除了主人教就只有听到旁人说什么记下了。许嘉玄要是认为是她这主人教的还好,但认为是旁人说的她身边都是陈家人,比她教的后果还糟。

它还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嚷嚷,估计明儿就得在京城传一出陈家鹦鹉当街叫骂许嘉玄。

梓妤略微头疼。

小东西怕得抖身子,在她松手后嘴里继续喊着:“别炖!”

绿茵终于失笑,学着刚才梓妤教训它的动作,去捏住它喙让闭嘴。

“姑娘,许副使似乎有点生气。”

“我瞧见了。”梓妤靠进石青色的迎枕里,神色有几许懊恼。

她并不怕许嘉玄怎么想自己,就怕无故又牵累到外祖家。

绿茵知道自家姑娘在烦恼什么,刚才许嘉玄那要吃人的眼神,确实叫人发怵。遂迟疑着说:“若不姑娘还是把事情与首辅大人说了吧,先前就是奴婢闯的祸,奴婢去给大人请罪。”

“先前的事情就此打住,你去请罪不是让我外祖心里更恨那边,本就是为我消气的事,别再弄得三方都两边不是人。”

“可刚才的事”瞒不住的。

梓妤慢悠悠道:“刚才的事要说,之前的不必说。我看许嘉玄也不算公私不分的人,一码归一码,他先前已经答应过要让人给二舅舅赔礼,如若出尔反尔”她想起他那张脸,淡淡一笑,“那就当我以前的好心喂狗了。”

绿茵一愣,以前,什么以前,她们姑娘以前帮过许副使吗?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从帘子缝隙透进来的光束时暗时明,绿茵想起一事,朝微微出神地梓妤妤说:“姑娘,您让留意额角有疤的人可能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消息。”

下山前一天,姑娘突然吩咐找人,且不说京畿十万人,即便只有一万也是大海捞针。更别说没提找的人是在京城,还是在别处。

“我知道,只要留意着,记下名姓即可。”

玄真子神兮兮的,她被卦象和皇子们的争斗闹得也心头不平静,做这些只当安自己心吧。

主仆便都没有再说话,小东西被绿茵松开嘴巴,委屈巴巴飞到梓妤肩头,挨着她脖子窝好。一会拿头蹭蹭她,一会又轻轻地喊小鱼。

梓妤被它蹭得脖子痒痒,对这个天天喊自己闺名的小东西当真哭笑不得,最后还是随它窝着。

回到陈家,护卫当即先把在汇满楼遇到歹徒的事情报上去,陈老夫人听得阵阵后怕,把梓妤拉到身边左看右看,抱在怀里一劲儿喊乖乖。

“吓着没有!你们快让厨房熬压惊茶!”

老人一面安抚她,一面急吼吼吩咐下人。

屋里的丫鬟婆子忙奔出去,梓妤见外祖母比自己吓得更厉害,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就靠着老人身上伸手轻轻帮着锤腿。

“您别担心,我好着呢。当时我在屋里,那个许副使见贼人要闯进来,就站在门口挡着,孙女依稀见到他还受伤了。”

她其实有看到许嘉玄手臂上的伤,不过当场那么些陈家护卫,她不能有什么举动。虽然也不满许嘉玄借正事由头骗她见了卫国公世子,但他的保护是事实,她再气也不能隐去实情。

陈老夫人听着神色先是一顿,然后情绪不明地说:“那些人是冲他去的,他挡着也应该。”

梓妤喝过压惊茶就被催着回屋歇息。小东西骂许嘉玄煞神的事,陈老夫人说他难道还要跟只扁毛的小家伙较真不成,闲闲挥手让她别再记挂。

穿过月洞门时,绿茵终于没忍住问她:“姑娘,您真跟玄真子道长学术了吗,您那面相看得可真准。”

前后不到一刻钟,许副使果然伤着了。

梓妤抬手轻轻拂开探在身侧的细枝,笑道:“谁要去继承他的乌鸦嘴,我就随口一说。锦衣卫哪个不是刀光剑影影里走,受点伤正常,我又没说他什么时候会受伤。”

绿茵就觉得自己还是把姑娘想得太过单纯。

在天边还留有一丝光亮的时候,许嘉玄再度派人送了信进来,上面只有两字

事毕。

梓妤一手捏着轻飘飘的信纸,一手托腮,眼前闪过他那双冷酷的眼眸。

他再凶名在外,行以践言这点却十分不错,没因为小东西一句骂话失信。

她让绿茵把信烧了,去给外祖母请安,见到二舅舅神色轻松,笑容温润,梳着同心髻的二舅母亦眉开眼笑。她放下心来,总算了了一桩事。

晚上沐浴后,绿茵帮着她绞干头发。

她以前在道观呆习惯了,穿衣裳总是松松垮垮。这个习惯回到陈家一时也改不了,屋里又有炉子,也不怕着凉,这会连里衣系带都没系好,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她身后的绿茵伸手给扯了扯领口,隐约见到她锁骨上方的几道旧伤痕,叨唠道:“当年那只猴子得多凶,才能把姑娘挠成这样,手腕上边一点也有。当时姑娘也不好好处理,这才留下疤了。”

梓妤每隔几天就得听她唠叨一回,不在意地笑:“它挠我,我咬它,算是打平手,我没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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