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明月双眉间皱起个“川”字,一脸隐忍至极却不好发作的尴尬表情,对着伙计背影大喝一声:“大胆畜生!!!”

伙计背影顿住一霎,再走便已不显跛态,俨然在勉力强撑。

下到楼梯间,踩上擦抹澄明的木楼梯,伙计额角已痛出了汗水,不得不扶着楼梯扶手暂歇片刻。听到卢明月与炎凌相谈甚欢,便恨恨地朝着那个方向啐了一口,嘴里低喝一声:“他妈的!”话音未落,脚下不知被个什么东西一拌,“咣当”一跤跌了个狗吃屎。好在这次是从楼梯中间跌下,摔的并不算重,只是额角又添一个鼓包。

二楼几人同时听到这“咣当”一声。卢明月眉头紧挑,心头又是一阵火起。

炎凌将鹊青耳朵的微微抽动,以及手掌做的那个斜切的动作看在眼里了。这才将鹊青的小动作和伙计滚下楼梯的事联系起来,心中又是忍笑:“想不到鹊青竟然是个小心眼儿?暗暗记下了小伙计啰里吧嗦这笔账?他这般记仇,我可不能轻易得罪于他,须得说话小心了!否则以他的神通,我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念言及此,冷汗淋漓,撩起袍袖拭了拭额头。

不久,楼梯间传来了一脚轻一脚重的脚步声,声音上到梯级的最顶端稍稍停滞,像是在下什么决心。小伙计从楼梯口现身,手上抱着两个大酒坛,走的极慢,他本就扭伤了脚腕,身上又负重不少,每一步都挤眉弄眼,嘴里嘶嘶吸着凉气,但看他脚下,却没有现出半分跛意。炎凌看他这般隐忍,不由想到先前脚踝受伤时的剧痛,心下觉得这般戏弄于一个伙计确是有些过火,不由得心生恻隐,满心愧疚。

卢明月接过伙计手中的酒坛,拍拍坛身上的泥土,拆开封泥,给桌旁二人斟了酒。一时间酒香四溢,光是嗅着酒香就已有微醺之感。

“二位公子,今日确是得罪,这两坛酒乃是五十年尘封的多情熬,赠予二位赏饮罢!不是卢某人自吹自擂,我店的多情熬久负盛名,年年酿得,年年卖空;五十年的佳酿,更是难得。卢某人!赔罪了!”卢明月一揖深作,转头对着小伙计厉声道:“蠢材!告诉账房,这一桌不必算了!滚罢!”

小伙计闻言如蒙大赦,踮脚跑了开去。炎凌起身回礼,假意客套一番,装作盛情难却的模样照单全收。

卢明月转身离去,背影铿锵,身后披风随着他笨拙的脚步,呼扇呼扇,消失在楼梯口。

炎凌看着楼梯口的方向,往椅背上一靠,伸直了双腿,满心畅快。他还没有觉察到恢复安静的二楼,空气中飘荡着尴尬的气氛,那是一种大现原形后的心知肚明。

安静中,鹊青偶尔举起酒杯,搁在唇边,一口饮下。尸族人,闻着酒香,喉咙中发出咕咕异响,脸上看起来却一脸茫然。好像察觉了什么,炎凌收起双腿,挺直身形,干咳了几声。三人无话。

鹊青饮了许多酒水,还未曾下箸。人族没有琼浆玉露清淡珍馐,一桌酒菜闻起来气味交杂难以下咽。酒倒是好酒,透着清茶的似苦还甘,入口却是醇厚凛辣的别样滋味,不逊玉露琼浆,放在天族也算上乘。

他见炎凌最为钟爱其中一盘鲜红油亮的菜色,吃的嘴角晶亮,香甜无比,心生好奇,便也拿起筷子,迟疑地夹起一块嗅嗅。气味交杂却透着异香,并不讨厌。

炎凌目瞪口呆的看着鹊青填入口中一大块辣椒,他虽爱吃些辛辣滋味,也无非是吃其为菜色所增之味,独独吃辣椒他是决计不会的。更何况宿安的红头尖何其香辣,入口便能辣的涕泪横流。

鹊青咀嚼几下,停止动作,一张脸瞬间涨红到了脖子根儿,面无表情直直定住。

“三、二、一!”炎凌心中暗数三声,果见鹊青双颊滚下两行清泪。他本就面色沉冷,又流薄泪,外人看来,只怕会当他万念俱灰伤心难过,谁也不会才猜到他竟是给辣的。心中大笑已然绷不住,憋红了脸:“茶!茶!快喝茶解解!”

鹊青忍着口中如同被毒虫蛰咬的痛楚,抓起眼前的杯子一口送下,哪知慌乱中抓的不是茶杯而是酒杯,一时间痛楚更增,口中胸中无不是灼痛难当。他紧皱眉头,定了许久,缓缓道:这菜,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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