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面前放着一盆冒热气的水。

这是一个红边白底的墉瓷脸盆,盆底有些掉瓷。

有些旧。

和屋里其它物件差不多,从沙发到电视,到柜子,再到顶上的灯,甚至于墙面,都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看起来是有很多年头的屋子了,也正是这种痕迹,让它显得很落寞以及冷清。

沈祈很少去别人家里。

算起来,除了姥爷家,她就去过胖子家。都是趁着房东不在的时候才敢去,去了后就坐在胖子那个堆满了高达和漫画书的房间里一边玩游戏,一边吃零食。

她没想过,有天会三更半夜地进一个警察家的门。

也没有想过,警察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过再怎么样,都比她住的地方好。至少铺着地砖,还有独立的厨房,阳台,里外都装着顶灯,不需要点蜡烛。

只是相比起来,她觉得这个屋子过于空荡荡。

沈祈再次注意到了电视角上的洞,电视壳被撞掉了一个角,屏幕角上裂了一块,可是整个洞的边缘塞了团海绵,因为颜色和电视形成了很大的反差,怎么看都像个奇怪的洞。

这种极度奇怪的造型,再加上被撬过的门把手,还的房间里低沉的咔咔声,让沈祈心底那种因为陌生而隐藏的警惕感很快又重新浮上了上来。

她还发现这个房子没有玻璃,客厅门都是实木的,阳台上本来应该是装玻璃的地方此时空空荡荡的,风一直往里边吹,吹得两件晾在那里的衬衣飘来飘去。

警察姐姐在最里边的那个房间找东西。

沈祈有有些不自在,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坐在沙发上弯下腰去,把干燥而粗糙的双手浸润进了带着温度的水中泡了泡。

搓洗过双手后,她便拿过旁边的毛净擦了擦。瞄了眼门廊处没人,便快速地将鞋头死命地套紧在脚趾上。

她可不不打算依着警察姐姐的话把脚也洗了。在大排档洗碗的时候,为了防水,她在袜子里套了食品袋,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最主要是丢人,她琢磨着也该回家了。

此时沈祈两条胳膊上都涂了药水,膝盖,脸颊和脖子也没能避免,此时还凉凉的,涂的时候,疼得她直想哭,不过没好意思,觉得有些丢人就强忍了下来。

只是皮层发麻的感觉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控制不住。

沈祈没少挨过打,相比之下,身上这点伤痛涂不涂药她都扛得住,顶多就是留几块疤,没什么大不了。警察姐姐把她当瓷娃娃似的对待,涂个药都轻手轻脚地着。

混身不自在。

回想起涂药的情景,沈祈手在颈边轻轻摸了下。

手指从耳后摸到下巴边。

呸。

没感觉,沈祈尴尬地四下看了看,一副做了亏心事的神情。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警察姐姐刚才扶着她这里帮她往脖子上抹药的时候,她感觉全身的神经都咚咚地跳个不停。

头发根都立了起来,真难为情。害得警察姐姐一直觉得她冷,现在去找衣服来给她穿了。

咔咔……

沈祈的注意力再次电视上那个大洞转移到了有男人的那个房间。

声音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红漆的门和这套房子其它的红色装配差不多旧,以至于门底掉了很多漆粉,它的门把有些歪,像是被很大力地撬过。

沈祈挪了挪屁股,坐到了沙发的边沿,把脚边的脸盘推开了些,以保证可以随时站起来。她有些想开口叫警察姐姐,张了张嘴,不知道叫警察姐姐姐是否妥当。

这就是与人初见时要问名字的原因吧,关键时候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召唤人家。

沈祈没怎么看过恐怖电影,不过她还是怕鬼,也怕坏人。

正是这种恐惧让沈祈觉得自己肯定是个好人,她觉得坏人是什么都不会怕的。像她妈,除了警察,啥也不在乎,从来不提害怕。

没钱她都不怕,何况鬼啊人的。

在北田庄那个地方,人们比较喜欢讲打架和杀人放火贩毒走私犯法的事情。

比如怎么用小孩子贩毒,怎么挖人的心肝和肾……

沈祈摸了摸她的肚子,有些担心肾的问题,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嫖客们经常聊的话题,无非就是关于变态还有强奸,尤其是幼女最容易成为首选之类。

房间的把手动了。

沈祈不知道房间里说话的男人和警察姐姐是什么关系,可门里那种机械的声音让她听着很不舒服。

吱。

最里侧的那个房间里傅长仪拉开了木质的柜门。

这是她中学以前住的地方。陈设相对于客厅要温馨得多,放着个大衣柜和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桌上摆着可爱的台灯,全是她少女时候的记忆,尤其是柜子里的衣服。

花色的裙子,红粉蓝黄的外套,每一件都带着某个女人身上特殊的温柔和暖意。

那个女人有个很普通的身份:

妈妈。

面对柜子里满满的回忆,傅长仪总是显得有些软弱,抬手轻掩了下眼睛,把欲要压眶而出的湿意逼了回去。

灯光隔着衣服的孔隙,照进了柜角,落在深处的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上一共四个人,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警服,面容严肃,只有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站在他旁边的女人长发披肩,笑意里透着满是温良姿态。

他们是一对中年夫妇,傍在他们身侧的显然是一双儿女,男孩和女孩五官有七八分像,只是男孩子略高大些,轮廓深些。

傅长仪手还没碰到相框就听见了沈祈大叫的声音,她迅速地冲了出来,正好看见穿着件小秋衣的女生夺门而出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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