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程并不远,铃兰问:“娘子,你看,这位刘氏,是哪位府上的?”

潘挚的回答也不上心:“即没穿白衣,想是哪位官员府上的外室,每日寂寥,寻些物事打发晨光。”

“那……会是哪一家呢?铃兰又问。

“与我何干?她不愿说,我便不问,多问无益,平水之交罢了,再者说,即便她说了,我也未必认得是哪户的人物,平白知晓人家的私事,不妥。”潘挚道。

不久回到王府,赵元休正在书房内看书,见她回来,放下书籍,微微笑道:“可是在路上碰上什么好玩的,竟把夫君扔下了。”

赵元休可谓是无辜,与潘美等人同去同回,想着正好接夫人回家,没料到,马车没了,人也没了,身边一个随侍都没有,让岳丈家送他回去,不好意思,只好借马,一路风霜冰寒,回到王府却被告知,人没回来,乐师倒是回来了,在偏房歇下了,又是担忧,又是恼怒,又不知道从何处找起,实在无法,只好借着看看戏本子最精彩的棒打某位恶棍的部分,打发打发,泄泄愤。

潘挚浑然忘记今日是为何把他抛弃了,兴奋的把今日的事情诉说了一遍。

赵元休听后,沉吟片刻,“请来的李先生已安顿在厢房了,三娘若是喜欢,白日在竹林,好生学着,让李师傅留在府里,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亦可以招他来,两不误,如何?”

潘挚靠上去,坐到他腿上,轻轻吻了他。

赵元休吃笑,点了点潘挚鼻梁,“妮子可是越发不害臊了,下人还看着呢。”

潘挚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忽然想起一事,虽从前也有疑惑,只是今日越发觉得好奇,便开口问道:“乞巧节初遇三郎,将毁坏的画卷交予三郎时,三郎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香,此后每次见到三郎,都是先闻到那闻到,才认出是你,可自从入了王府,三郎身上的竹香时有时无,有时很浓,有时很淡,本以为是下人在服饰上做了功夫,或是洗衣时加了香粉,又或者香囊之类的,可都不是。”

“幼时爹爹还不是当朝圣上,我娘还在,娘喜青竹,青竹高冷,不似凡尘俗物,爹爹知她喜欢,在小院种植了不少,后来,爹爹登基为帝,第二年,娘殁了,我与大哥被送到当时还是昭仪的德妃处,昭仪之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殁了。一个没了娘,一个没了儿子,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把我们送到昭仪处抚养,昭仪对我与哥哥极好的,闲来也许我们出宫玩乐。西郊亦有处竹林,也许就是在那里沾上的,我与大哥有时经过会多呆会,有时只是匆匆而过,有时甚至不出门,又怎会有味道。”

潘挚抱住身边的男人,这是他第一次说起小时候的事情,顿觉今日疑心害他撂起伤心的往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抚慰他,只有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元休揉了揉潘挚的手心,轻声道:“手这般冷,看衣衫都被雪浸湿了,快回房歇息吧,饭菜等会让下人端到房里去。”

“衣衫是要换,饭菜要等会吃,我要先去见李师傅,三郎请的想是个才子,怠慢了可要说咱们王府欺负他,何况这是三郎为挚儿寻的。”

翌日,潘挚依言到了无名竹坊,马车刚到竹林外,就听到琴音淼淼,在竹林中回旋,缓缓走进去,只看到刘丽华穿着一袭雪白素衣坐屋檐外,双手抚琴,丝毫不知旁人的到来。

刘丽华弹奏的依然是那首《妆台秋思》,技艺远不如竹埙娴熟,微风轻拂,绊起衣摆,竟有那一瞬间宛若仙子般飘逸。

“这么冷的天,在外受寒,也不怕冻的慌。”铃兰道。

“你们是什么人。”

思绪忽然被两种声音打断。

“夫人来了。”刘丽华熟悉的声音跟着传来。

潘挚走向前去,微微一俯,给了对方一个平礼,刘丽华同样还了一礼。

“阿姊原来也会琴。”潘挚道。

“闲来无事,学些技艺打发晨光罢了。”说完,刘丽华又对刚刚无礼的使女道:“给夫人赔个不是,人家来做客,险些被你唬回去了。”

那使女屈膝一俯:“阿起不知这位夫人是夫人的客人,惊扰了夫人,求夫人责罚。”

潘挚微笑道:“好一个伶俐的丫头,要我责罚,我哪敢责罚阿姊的丫头,不过我倒是惊吓到了,想向阿姊讨杯茶压压惊。”

刘丽华领着潘挚主仆进屋,依旧煮的昨日的清茶,潘挚不禁问道:“阿姊可给此茶取名?”

“无名。”

“无名?”

“嗯,无名胜有名,况且也不知道该取什么,姑且叫无名吧,来日想到名字了,再取。”刘丽华把泡好的茶轻移到潘挚桌前,转而进了内室。

无名,无名?潘挚抿了几口茶,刘丽华已从内室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竹埙,“怕用旧的埙,教的时候会有所不同,连夜赶制了一个。”

刘丽华教的很用心,对着潘挚这个丝毫不识乐理的人,很有耐心,如此,白日上竹坊,傍晚归来时,亦吹奏练习,终于也掌握了窍门,简单的曲调终是没问题了,尤其是竹埙轻便,吹奏时毫不费力气。

“阿姊是在看什么?”潘挚时常发现,刘丽华总会盯着自己看,不由好奇问道,。

刘丽华轻笑不语。

“阿姊是哪里的人?”见她不说,潘挚索性换了话题。

刘丽华笑道:“蜀中人士,祖籍太原府。”

“单看阿姊相貌,当真是应了那句,蜀中美人才貌兼备,世间女子无法比拟呢。”

刘丽华翘着指头掩住唇角笑道:“好不知羞,我看,挚儿才是伶牙俐齿。”

数日来的相处,二人关系渐渐亲密,又嬉笑了一番,快入夜时,潘挚才回府。

管家尤叔急急跑来禀报:“王妃可回来了,楚王妃晌午来过,说是亲自邀请王妃用膳,小人说王妃不在,王爷也不在,楚王妃却道王妃故意不见,还派人来搜王府,张旻恰巧巧今日未随王爷出府,硬是拦住了,楚王妃好闹了一翻才离去。小人敢问,这可如何是好。”

潘挚一怔,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倒是听到方乐的名字,无端端想起马上就到除夕,更是不快:“这事做的好,待王爷回来了,请王爷决断吧。对了,尤叔可有亲属?”

尤叔一听这话,直以为今天的事办错了,忙跪下,“王妃别赶小人出府,小人虽侍奉王爷只区区数载,但一直事无巨细,不敢有错,王妃赶小人出府,小人真真无家可归了。”

潘挚不由得苦笑,“尤叔误会了,过几日便正日了,我与王爷会在内廷住上几日,尤叔若有亲属,回去好好过个年吧。”

尤叔擦擦汗:“小人无亲人,老伴早几年去了,原在魏王府做事,魏王爷见三王爷分府,偶住无人打理,就打发小人来,后来王爷大婚,陛下赐府邸,小人就跟着来了。”

潘挚一听,颇感心酸,尤叔也不容易,无亲属亦无伴,“尤叔,吩咐下去,今日护院的都赏,张旻重赏,至于赏多少……我并无经验,该多少,你看着来吧。”说罢,尤叔叩了个头,刚要起身离去,我又把他叫住,尤叔身子一颤,明显又被我吓着了,依然回身躬身道:“小人在。”

“还有一事,我与王爷约莫会在大内留了个四五日,这期间,有亲属者放他们回去过年,无亲属者,就留在府里好好过,买些好酒好肉,去账房结帐。只一点,切莫酒后闹事。”

尤叔欢喜道:“王妃宽厚,小人替其他下人谢过王妃。”

“娘子这样可好?年节都放人出去了,万一我们不在的时候有意外呢?”铃兰有些担忧的问道。

过年,当然是要团团圆圆,既然主人都不在府内,留着仆役作甚。

潘挚不答话,铃兰有些焦急:“娘子,老夫人要奴婢来襄助娘子,可娘子总不听奴婢的。”

“好铃兰,我这碎银子不多,你去账房取些来,若是不够,就让他们明日去钱庄换多些来,还有红绸子。”

铃兰在一旁跺脚,“娘子……”

潘挚无奈,只能道,“铃兰可要压岁钱?”

铃兰点点头,旋即道:“奴婢这就去。”

铃兰虽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然,她不过是比我长两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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