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人约黄昏后。

快入夜,朦朦胧胧已不大能视物,家户皆掌了灯。顾府是大家,这点灯油钱还是不吝啬省的,四下灯火通明。

碧瑶今日被一番折腾,又折腾了一番寂空,回去时顿觉神清气爽,胃口大开,沐浴更衣之后也不急着睡,在书房看起白日的书信。

然此刻的禅鸣院却只点息灯火,隐隐带着虫鸣。

碧瑶方才呆的那间屋子,床上横躺一人,脸上带着潮红冒着细汗,双目紧闭似难受,却又似快活。

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瞧清床上人的样子泛起了笑,幸灾乐祸的笑意。

许是觉着和尚此番感受深刻了,抬手在其身上点了几处,和尚呻吟一声,睁开了双眼。

“这三日醉倒是好东西,春宵一刻值千金,这般算来可值万两,你算是赚了。”床边的男子语中嘲笑之意不掩。

和尚睁开的双眼还泛着血丝,里面是还不及褪去的情意。

几个呼吸吐纳,似将那些浊气吐出些许,才通畅了。

“只没想到这般厉害。”声音还带着嘶哑。

和尚自嘲地想想方才滋味,这么多年忘却的凡尘体会倒是回来了。

还险些破了界……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茶水有问题。”床侧男子一身黑衣,灯光从他身后撒来,瞧不清其面貌,只听得刚才的玩笑语气已经敛了。

和尚试了试,指尖微动,已经有了力气。接过男子递来的锦帕,擦去汗水。

“是知道不是什么毒药,也就喝了,终究欠了她一回,该还的。”其实喝下一口那茶便知晓了。

但还是做了副吃惊的面貌,骗了人。

毕竟,头一回是他算计了顾瑶,该还的。

男子撩袍在绣凳上坐下,灯光落了进来,照亮了男子的俊脸。

碧瑶也识的这人,竟是该在地牢的楚璃。

不似昨日的落魄,今日收拾地干净利落,还凡尘仆仆,估计是外头溜达回来的。

“那她顾瑶欠的,估计一辈子都偿不清了。”楚璃脸上恨恨,似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人来,一脸嫌弃。

和尚不答,低头瞧见,楚璃新鞋落了泥。

“去看过你哥了?”

楚璃垂眸不答,应是去过了。

“莫要让府上人发现了。”和尚长叹了一口,楚瑜这样的才人,可惜了。

终是他们算漏了一步。

楚璃颔首,不想再提,“陵公子那边都办妥了?”

“陵宿那边不是问题,只顾瑶这处……”和尚已经起身,动作间力有不逮,险些跌回去。

“她能发现什么,吃了饭就又去睡了。”楚璃一直盯着,倒是奇怪,好几日了都不见这女的招人,只多跑了寂空这里几次。

想到这儿,楚璃又有些惊恐地抬眸,“这女的跑的这么勤,莫不是真的要对你霸王硬上弓了?”

和尚一听这话,没由来地想起碧瑶临走时那副样子,确实想是要动手的样子。

只是后头竟走了,一步都没回头。

和尚想着白日那场景,又轻笑。碧瑶聒噪了那么久,让人觉着倒像个耍泼的孩子。

楚璃便又吓了一跳,和尚刚才那是想那女人想到笑了?还一脸的桃花笑?

“你该不会方才春梦里瞧见的是那女人?”

那该多恶心人啊!

“莫要胡说,”和尚又恢复了那副清淡的样子,“你那日真的见顾小姐喝了茶水?”

“废话,我是下毒去的,不见人倒了我怎会走?”楚璃嚷嚷道。

“才三日,便是解了毒也不会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的。”今日瞧了这般久,竟是一点不显。

是忍着,还是未中毒?

“都说祸害遗千年,如今我算是信了。”楚璃撇撇嘴。

这么多年了大小刺杀,没见伤着。

和尚见他这副怨妇的模样,不禁一笑,那年他家兄被带走时倒是沉稳了两年,学了一手好医术,但一遇见顾瑶便刺毛咧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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